陆百宁口干舌燥:“虽然没有先例,但是体检报告或许可以证明,他们对你构成虐待。”
几乎不可能。
现行法律标准下的虐待行为,主要包括打骂、捆绑、冻饿、限制自由、凌辱人格或者强迫劳动。
周宿根本无法证明自己遭受过以上任何一种。
即使有体检报告,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法院很难突破性做出判决。别说判决,能不能立案都难说。
别说立案,连报案的机会都极低。
周宿没有朋友,没有信得过的亲属,甚至没有机会认识信得过的人,两点一线的生活里还随时有个保姆跟着。他连到达警察局的那条路都很难走过去。周家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走。
剩下一条路只有举报违法经营罪。
但如果这条路走得通,无数周家产品的受害者也不会维权困难,晁保平也不会被逼拿起屠刀
扳倒父母的成功率极其渺茫,而一旦失败,周宿要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后果”
。
“其实您很明白的。我的选择不多。”
周宿微笑。
陆百宁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周宿叹了口气,仿佛在想怎么和她解释:“那年我14岁吧,有一天晚上,保姆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洋葱牛肉,她告诉我,以后她问想吃什么,我要说,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晚饭我们发生了很大的争吵,最后一次争吵。我说这样是不对的,你们在害人,最终也会害了自己。我爸看了我一眼,把饭吃完,回房间继续直播、发货、进货、和供应商打电话”
“再然后,我和他说任何话他都不回答了。之后两个月,我们没说过一句话。”
“我妈说,你怎么可以说那么伤心的话,你爸爸不容易,他那么努力地做生意养家,终于有点起色,你不要打击他。”
房间里另外两人屏息听他说。
周宿的声音轻柔婉转:“那个晚上,我明白了一个道。亲情,这个东西之所以牢固,就是因为它不靠讲道来维系,恰恰相反,它是靠不讲道来维系的。”
“人生也是,社会也是,所有人类的长久而稳固的东西都是。”
“所以后来我接受了。我爸妈只是想让我明白为人生存的道,提前明白总比晚的好。”
陆效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甚至都没听后面周宿说了什么。
脑袋里全部只有周宿笑起来的样子,充满了生命力。
那种异质的、疯狂的、因为太难彻底杀死甚至让人恼怒的杂草似的生命力。
每当你觉得他要从悬崖上掉落,他都会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