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卞翎玉推著輪椅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少女故意搬過來的屏風。
昨夜師蘿衣一夜未歸,山中燭火與火把不滅,弟子們尋了她一夜。
與卞翎玉同院子的外門弟子抱怨道:「做什麼去找她?總給人惹麻煩,這更深露重的,外面還冷,不是折騰人嗎?」
另一個說:「可不是,師桓道君都醒不過來了,師蘿衣一個任性大小姐,誰還在意。」
卞清璇派來照顧卞翎玉的,是一個十歲大的外門弟子,記起卞清璇的吩咐,他連忙把嘴碎的弟子趕走:「去去去,要說走遠一點說!」
外門小弟子悄悄去看卞翎玉,見他面無表情,自己心中生出些微忐忑。
後來見卞翎玉什麼都沒問,小弟子舒了口氣。
外院與人間一般冷,雪下到一夜,小弟子進來添爐子,結果見卞翎玉於床邊安靜坐著,望著窗外漆黑的蒼穹,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將明,卞翎玉拿了兩樣東西要出門。
小弟子心中警覺,連忙問:「公子,你要去哪裡?」
卞翎玉看他一眼,小弟子噤聲。他囁嚅著唇,弱弱辯解:「卞師姐說,你身子不好,外面冷,儘量別出門。」
然而大雪中,那個身影推著輪椅漸行漸遠。
小弟子追上去,慌張道:「那,那我送你過去。」
「不必,鬆開。」
小弟子莫名怕他,訕訕鬆開輪椅,看他自己吃力地消失在雪中。
小弟子跺了跺腳,看那方向就知不好,連忙撒丫子去告訴卞師姐!
卞翎玉來到師蘿衣的院子,雪已經浸濕了他整個上身。冷得幾乎沒了知覺。
來的路上,他就聽人說,師蘿衣被衛師兄找著了。
卞翎玉捏著手中的東西,垂下黑如鴉羽的長睫,到底還是上前敲了敲門。
門半晌沒開,裡面傳來屏風搬動的聲音。
茴香開門,同情擔憂地看他一眼,默然離去。
一扇屏風,隔絕出兩個世界。
他冷眼瞧著,屏風那頭隱約可見端坐的纖細身影,心頭生出淺淺的恨意。
八分對自己,兩分對師蘿衣。
兩人一開始誰也沒說話。
詭異氣氛中,少女率先受不了這種氛圍,終於開口:「找我何事?」
她的嗓音微啞,平時如玉盤落珠,今日聲線卻低迷了不少。但是不難讓人聽出話語中的警惕與試探。
卞翎玉閉了閉眼,把前日她送來的兩件東西擲於地,冷聲道:「你羞辱人,就這點伎倆?」
語罷,一把如意鎖,與一株百年血靈芝,被扔在了屏風前的地面。
「鬥不過卞清璇,是你沒用。你們要如何,與我無干。但再用這種手段招我,你我之間,先死一個。」
他語調平靜,卻帶著淺淡的殘冷之意。
如他之心,如他從未對師蘿衣抱過期待。
鎖落清脆,並著少年殘忍冷語,師蘿衣微微睜大眼睛。
她活到這麼大,也少聽見有人直接告訴她,再敢惹他,他們兩個先死一個再說。
她又記起那日,對著卞清璇,他也是該讓滾就滾。
還連帶讓她倆一起滾。
「說話!」
師蘿衣習慣了應對茶里茶氣,不適應這般冷語,乾巴巴應他:「哦……嗯。」
師蘿衣垂眸,看著摔在地上的如意鎖,還有幾乎快要被人捏碎的血靈芝,那種微妙的頭皮發麻感又來了。
她此時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卞翎玉這麼烈的性子,三個月前,她怎麼敢的!
怎麼敢的!她又怎麼成功的?
卞翎玉當時沒抵死也要殺了她,是不是已經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