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来于修行之事上怠惰,不甚热衷,究其根底,不过还是因为觉得其索然无趣,沈忆寒自小便是万事随心,从前有外祖父管教,尚可约束他修习本门心法,沈老宗主仙逝后,他便原形毕露,学什么练什么,都全凭兴趣使然,若不喜欢,哪怕只运功一会,也觉痛苦,坚持不了半刻,可一旦觉出有趣,却立刻就能沉浸其中,不知疲倦。
他又本就心思灵活、悟性极佳,此刻只在心下默念、记诵了几句,便在心中大致有了个数,果然不再凭借本能躲避,而是足踏长乐剑步法——
如此一试,居然不如想象中困难,接连躲过四道罡风,未受寸伤。
只是很快沈忆寒便觉,这套步法果然精奥之极……想要将其施展自如,全凭娴熟却是远远不能,得时刻不停的在脑海内计算阵势方位,对阵法一道的造诣亦有不低要求,沈忆寒只维持了半刻功夫,很快脑子里卡起壳来。
只这么一停顿间,便接连被两道罡风击中。
沈忆寒倒也不如何沮丧,只进入石髓洞府飞疗伤过后,便又出来继续依祖师婆婆的长乐剑步法练习,只刚才短短十几步功夫间,沈忆寒已然现,用这法子躲避罡风,远远比自己费劲巴拉、上蹿下跳的省力得多,若能运转如意,他或许便能灵动自如的在罡风中穿梭——
这芥子世界中不知有多大,从进入其间到现在,沈忆寒也没有移动多远,如过可以不受肆虐的罡风束缚,在芥子中飞行,或许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法子。
这么一想,顿时更加聚精会神,心无旁骛起来。
本来方才他脑海里一直在担心云燃在芥子外,会不会也被贺兰庭暗算、又或者察觉自己不见了,却找不到干着急,但他现下已明白过来,此刻急也无用,既已有自保之力,与其坐以待毙,等着阿燃来救自己,倒不如想法自救。
如此打定主意,沈忆寒心气更加平和几分,不再想七想八,只专注以长乐剑步法躲避罡风,心中默算方位。
渐渐地,他开始能在罡风中支持半柱香工夫,然后又一次比一次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不知疲倦的重复着进入石髓洞府练化魔气、离开石髓洞府借肆虐的罡风练习长乐剑步法这个过程,如此周而复始,沈忆寒渐渐现,不仅自己在罡风风暴中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竟然连进入石髓洞府疗伤这个过程,也不必了。
他不必将心经运转一整个周天,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将进入体内的魔气与煞气悉数送至灵台练化,而这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伤口在他身上出现,旋即又迅愈合。
灵台桃枝上的花苞,已结至第十一朵,沈忆寒感觉到气脉充盈,真元顺畅——
居然快到化神中期了。
这度说是匪夷所思也不过分,芥子世界中,无日无月,沈忆寒无法判断过去了多久,但大致估算,恐怕至多也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只需三四日,自己便能从元婴巅峰突破至化神初期圆满,沈宗主大概只会觉得对方在癫。
沈忆寒这次御使鸾鸳飞了很远,间歇以长乐剑步法躲避罡风,从容不迫,如闲庭信步,即便不小心中了一两道,也不过忍得瞬间痛苦,几息之后便可恢复如初。
他想看看这芥子世界中到底全貌如何,但飞了许久,入目景色却还是与刚进入此间没有任何区别。
天幕暗沉、罡风肆虐,满世界寸草不生。
心下叹了口气,放慢了度,暗想:“……也不知阿燃在外头怎样了,姓贺的小兔崽子倒是机灵,定是知道这芥子中凶险,也不进来探看,芥子中时间流还比外面慢,难道我得在此中修炼百年千年不成?”
这念头一生,继续练习祖师婆婆的功法,好像也变得没什么意思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罡风中躲避着,正有些提不起劲,耳畔却忽然好像听到了人语——
或者说是人语,并不贴切。
因为沈忆寒仔细听了许久,现那其实是风暴中罡风尖利的破空声。
这声音一直在,只不过先前沈忆寒忙于躲避罡风,又凝聚心神推演步法,一直没留意到,此刻凝神一听,忽然觉那风声断断续续,几声连在一起,像是个人在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吼吼吼!哈哈哈!啊啊啊!!”
沈忆寒:“……”
他这次凝神听了许久,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
尖利的罡风呼啸声合在一起,的确像是个人在疯,一会叫、一会鬼嚎、一会又哈哈大笑。
沈忆寒犹豫了一会,还是扬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为何如此呼号?”
那声音似乎顿了顿,罡风渐歇——
四野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沈忆寒都险些以为是自己多心,耳边居然传来了似风声又似人语的回答:“本座是哭是笑,关你屁事?你这小子,怎得还不死?”
沈忆寒:“……”
沈忆寒:“抱歉,在下向来命硬,叫尊驾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