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一愣,道:“从九炼神祠出去的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说贫僧这是自甘待在囹圄之中,就算贫僧花上全部精力,也未必能顺利走出九炼神祠。这种事,对于贫僧来说,简直没有可能。”
楚秋篱点点头,没再说话。
夜雨繁密,满山的春花不经这狂风骤雨的无情作,大多被打进了泥里。
楚秋篱对这种“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的凄凉景象视而不见,他应了卜算长老的邀请,脚步轻快,来到了卜算山。
大约是第一次见面就被卜算长老看好,后来的日子里,楚秋篱又帮卜算长老喂了几次鸡鸭,这两人关系很是和睦,一闲下来就聚在一起喝茶。
卜算长老住的小院只有楚秋篱的一半大,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许是这位长老对农家生活本就有某种执念,除过满山的鸡鸭,他的院里还有一方菜圃。
楚秋篱来的时候,卜算长老正坐在窗前煮茶。
“最近生意怎么样?”
卜算长老头也不抬,把一杯茶推到自己对面,楚秋篱顺势坐下来,虚让了一下,“马马虎虎,也就那样吧。”
卜算长老笑了声,“据说那些玄晶矿挖矿的弟子们是常客,连散修都对你那小店捧场得很呐。”
楚秋篱抬头看向卜算长老道:“那还不是您推荐给我的地界好?没有您指点选择店铺的地址,有如果不是您肯把那空店卖给我,我的生意哪里能有您这么成功?”
卜算长老没有接话,喝了口茶,目光往院中愈来愈大的雨网中轻轻一瞥,道:“百年就这样过去了,我在这九炼神祠待着,如果不再做点生意找找乐子,恐怕就已经坟头长草喽。”
楚秋篱没有说话,只尝了一口茶,品出是铁观音,便又喝了一口。
卜算长老的心情或许因为这场姗姗来迟的春雨染上了不耐岁月的悲意,他拍拍自己的膝盖,叹道:“我年轻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没用又老不死的东西。”
楚秋篱道:“长老培养一代代弟子用心良苦,在九炼神祠可谓功过千秋,不应妄自菲薄。”
“你啊”
,卜算长老摇头,“别的弟子都觉得你这娃娃好相处,却其实,是心里的数数得最清楚的一个。”
楚秋篱笑了声,“怎么会?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卜算长老转过头去,“罢了,心里有数的人活得较旁人轻松,也不是不好,只是活在这世上的人,总是觉得未来的有无限可能,总觉得自己会有大好前程,我想说的是,千万不要一意孤行,追求极致,很可能极致的尽头,会是死路。”
楚秋篱垂着眼想:这是在委婉地劝告我别去挑战九道关卡吗?
卜算长老怕楚秋篱没听进去,又道:“秩序长老与我相熟,他说你是个聪明的学生,出类拔萃,但是从不掩饰自己的才能,喜爱追求高度。老夫认为,这九炼神祠中,你已经积累了很多财富,本领也不错,虽说修为不是最高,但一世无忧是可以保全的,选择做一个普通人,也不至于活得太累。”
楚秋篱将火炉上的茶壶移到一边,“长老您一直劝我做个平凡人,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是走上修行这条路,不就是为了化神成就大道吗?如果追求平凡,做个凡人就是,何必辛辛苦苦一场,走路走到一半,却要刻意停下呢?”
卜算长老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见跟这个小子说不通,转而问道:“你觉得你们五行长老如何?”
楚秋篱如实回答:“他很认真,教我们五行的时候,特别严肃。”
卜算长老点头,“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你能想象他哭的很惨的样子吗?”
楚秋篱想了想,道:“不能。”
卜算长老道,“十三年前,他有一个得意门生。”
楚秋篱微微坐正,知道卜算长老又要开始回忆了,便耐心地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表示洗耳恭听。
“十三年前,五行长老现自己有一个对五行极具天赋的学生。因为他本人就对五行十分沉迷,看到那个后生,自然惜才,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教导学生,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学识。可是那个学生一心想要成为走出九炼神祠的第一人,先后学了九脉山中的九样东西,最后跳过五行长老,向枯蓬真人提出要进入九道关卡的挑战。”
楚秋篱仿佛很是激动向往,眼中充满了光。
卜算长老受不得他这样的眼神,将视线转移到火炉上,道:“当时枯蓬真人异常高兴”
,他故意将“异常高兴”
四个字咬得很重,希望楚秋篱能察觉什么,却见少年满眼的憧憬,仿若下一刻就要学遍九炼神祠所有东西,然后出挑战一般,心中涌上复杂的滋味,道:“可是那年轻人太过自负,连五行长老的第一道关卡都没过,便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