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生产队里还没敲钟,姜水清率先到了大钟下面,他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郝财都会过来敲钟的,他前脚到,后脚郝财就到了,“水清,今天这是有啥事儿?”
“我过来给你打个招呼,要是队里拖拉机今天没派活儿,我想用用,我娘她得去公社卫生院瞧个病!”
“这个还用专门过来跟我说,你直接叫拖拉机手去不就是了。”
郝财觉得姜水清这是脱裤子放屁。
“行,那我用了,加油啥的我自己出!”
姜水清走了,郝财在身后就觉得这个姜水清啥都好,就是太较真儿,这么一点小事儿弄得跟真的一样。这让他们下面的几个队干部要是家里用一下车该咋弄啊?
下地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开到了姜水清的家门口,既然有了拖拉机,家里几个人都坐上了,这时候姜水清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呢,就赶紧过去敲门,“席科长,走了,出了!”
敲了好几下,屋里才有回应,“这是要去哪儿呀?”
席爱芳懒洋洋的声音。
“去公社,赶紧起床,车在门口等着呢!”
席爱芳本来是打算今天走的,可是她没想到这里一个小村子还有汽车,就赶紧起来,随意将衣服穿了,也来不及打扮更没有时间伺候一下那张脸,就出来大门,结果现是一台手扶拖拉机,她自己忍不住笑了。不过她看到上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还有一个凳子空着,显然是留给她的。
拖拉机开了,山村的小道上免不了颠簸,她挨着姜水清坐着,就趁势往那边靠,老三廖朤见了,撅着嘴,到了坡顶的时候,她就说,“哥,咱俩换换位儿,我想跟席干部说说话!”
姜水清不明就里,就说,“快到了,说啥呀!”
可是他嘴上这么说,还是站起来换了位置。
拖拉机下坡,自然跑得就快,这样颠簸就更厉害,可是廖朤现这个席干部身子却坐得直直的,她就低着头偷偷地笑,她觉得她赢了。可是当她抬起头来看时,她有点懵了,不知道啥时候席爱芳居然小凳子移到了姜水清的背后,她把整个身体靠在了他的背上。
到了公社汽车站,拖拉机停下来,姜水清和席爱芳道别,大家都说了再见,只有廖朤把脸扭到一边,什么也没说。
公社卫生院,还是挺忙活,这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真不少。姜水清去挂号,两个女儿就陪着娘站在大厅等。很快,轮到他们了,就扶进去见医生。望闻问切,走完这些程序,医生瞪大了眼睛,“谁是家属?”
“我是!”
三个人都说。
“老三,老四,你们俩出去,让你哥在这儿!”
娘似乎知道医生要说什么,就把两个女儿赶走。
“等等,你们搀着病人出去等一会儿!”
医生这时候说。
没办法,三个人都出去,只留下姜水清在里面,也不知道他和医生都说了什么,反正从里面出来,姜水清就说,“娘,医生说这里的检验仪器不行,咱们还是到县里的医院检查一下!”
娘是上岁数的人,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能够到公社卫生院看病已经是破天荒的第一回了,这样去县医院路途远不说,她先是考虑要花不少钱呢。“水清,算了吧,我看这医生就不赖,开点儿药,带回去吃吃就会好了!”
一个农村大娘,几乎都是这样说的,实际上也都是这样做的,好多人凭个人的经验还会弄点草药什么的吃吃,好了就好了,不好那就等于是送了命。这在方庄村也是不鲜见的。
“娘,咱们今天不是有车吗,现在去,溜黑儿就回来了!”
说着,他给两个妹子使了个眼色,娘半推半就上了拖拉机。
这样他们又上路了。刚出来不久就见到一辆大客车过去,在客车的窗口有个人伸出头来,似乎在给他们打招呼,可是拖拉机司机没注意,只顾专心开车,而后面的人都在扶着娘,这跟从方庄村出来似乎不一样了,那时候谁也没觉得娘的病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一听说人家医生让到县医院去,似乎娘的病一下子严重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拖拉机终于进城了,刚路过客车站,就现席爱芳在路边大声呼喊,“姜队长,姜水清!停下!”
车上的人都听到了叫声,示意停车,他就要跳下车,可是席爱芳却要往上爬。姜水清不明白,也没问,就伸手拉了一把,“走,先送席科长!”
姜水清对拖拉机手说。
“干嘛呀,先去医院!”
席爱芳急忙说,然后摆摆手,似乎那拖拉机手更愿意听席爱芳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