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要不臊死了,尝一个。”
杨老三也笑了:“还是馋不住。”
说着,拿起一张,慢慢送到肖玉芳嘴边。
杨老三慢慢地喂着玉芳,轻声地说:“你贴的满街寻我的广告,我都看见了,你说你走了多少道啊,满街都是……”
杨老三扬起头,此刻他的两眼充满着泪水,声音有点哽咽说:“字儿……写得还不错,浪的还写隶书,什么时候学的呢?那些话儿……这一辈子你也没当面和我说过,你还会说这样绵软的话?”
肖玉芳深情地说:“三哥,别再跑了,好吗……”
杨老三轻声地说:“不跑了,不跑了,有你拴着我,我能上哪去呢,咱俩的事再商量商量好吗?”
肖玉芳轻声地说:“没商量,没商量!”
两个人沉默着……
肖长功踉踉跄跄地从屋里走出来,念念叨叨地说:“肖家没有工人喽,现在谁也不要工人喽……”
杨老三看着肖长功的样子,小声地对玉芳说:“我怎么看他这个样子,快了!”
肖长功突然站住了,盯着杨老三,捣了捣手里的拐杖,怒斥着杨老三:“你说什么?你当是我耳聋,听不见是不是?我听见了!我快了?我死不了,我一天吃多少饭你知道吗?八个馒头!我气死你!我快了?我他妈看你快了!”
杨老三说:“你这个老头儿,怎么听不懂人话?”
肖长功生气地问:“快了是鬼说的?”
杨老三辩解道:“是
我说的,我说你快了,下句话还没说呢!”
肖长功问:“我快什么了?”
杨老三说:“我说你快成神仙了!”
肖玉芳捂着嘴笑了起来。
肖长功说:“老三,你这一辈子,就是嘴上的功夫,你不该当个工人,当工人屈才了。”
杨老三调侃地说:“你说我干什么不屈才?”
肖长功说:“你呀,你应当到殡仪馆,当个司仪。”
杨老三笑着说:“行,你去了,我免费伺候。”
肖长功说:“我用不着你,我躺在那儿,怕叫你说诈了尸!”
杨老三突然认真起来:“哎,有件事不知你忘没忘!”
肖长功问:“什么事?”
杨老三急着说:“上回你不是说让我娶玉芳吗,房子我也翻新了,群英楼我也定桌了,咱们就办吧?”
肖长功严肃地说:“谁说的?”
杨老三说:“你说的!”
肖长功说:“我没说!没说没说,做梦吧你!”
杨老三提高了声音:“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真是老糊涂了!”
肖长功倔叨叨地说:“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不像你鬼话连篇,这辈子你没干几件人事,告诉你,我都给你记着,厂里就要写厂史了,你想上厂史,没门!你要是上了厂史,那就是一部歪史,知道吗,厂里刚才来了帖子,我是厂史的编委会副主任,你这辈子,就不像个工人!”
肖长功说着,自言自语地走进屋子。
杨老三对玉芳说:“他又开始胡说八
道了,人老了也真快!”
肖玉芳说:“这些日子他就不大好,你这一走,把他闪得可不轻啊,大病了几场,你俩这辈子啊,真是一对欢乐冤家呀……”
夜深了,肖长功还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走到了一个工地,四处张望,嘟嘟囔囔地说着:“谁?谁这么缺德?在我家门口怎么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他举起桥板、脚手架,又扔到地上。
工地一阵叮当乱响。
工地守夜人走过来,看了看他,问:“老爷子,干吗你?”
肖长功说:“我收拾自己家的门口,不行吗?”
守夜人生气地说:“老爷子,看好了,这是工地。”
肖长功也不示弱:“工地?有这么干活的吗?找你们老板来,我教教他,活不是这么干的。”
守夜人推着他说:“该干吗干吗去,回家睡觉吧,你老伴儿等着你回去呢。”
肖长功不得不慢慢地走开。一会儿,他坐在道牙子上,嘟囔着:“家呢?家哪儿去了?”
一个行人走过来。肖长功抬起头问:“哎,同志,打听个事,我家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