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藏在哪儿?”
王芷问道士,指间把玩着青铜残片,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道士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地回答:“神龛上,中空的神像内……”
曹铨突然扯着嗓子叫起来:“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去!我带来的五百兵甲已将整座真武庙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我没有安然出去,到时火箭齐发,你们不被射死,也被烧死!还有内官监、东厂,都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东西,到头来还是要给我陪葬……”
王芷指尖一弹,铜片射出,打得他满口牙碎、血沫飞溅。
“废话真多。”
王芷从腰间摸出半块虎符,在曹铨眼前晃了晃,“看明白了么,明白了就去死吧。”
“……腾骧四卫兵符!”
曹铨蠕动着满嘴鲜血,无法置信地道,“你、你是——”
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叶阳景宿愣住了。
他盯着王芷,仿佛打量一个前所未见的陌生人,神色复杂至极:“羽林禁兵、腾骧四卫,你是……”
“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腾骧四卫,汪直。”
青衣少年转身,含笑看他,斜飞的眼角傲气逼人。
叶阳景宿怔忡地站着,无数回忆碎片在脑中回旋,看似细枝末节,却原来是草蛇灰线:十四五岁稚龄。与年龄不符的气度。清高冷傲。聪慧过人。内功上乘。翘起的兰花指。雌雄莫辩的女妆。貌美而杀气凛然。
连同乱葬岗上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五岁稚子,知道个什么呢,一刀下去,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痛不欲生……”
他看过锦衣卫关于内官重臣的档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汪直净身入宫时,正是五岁。
五岁入宫,不到十岁就升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直接跳过十多级。名义上是内官中的二把手,手中权力却不亚于司礼监与东厂,圣眷简直隆厚到令人发指。
据说连兵部尚书王越都是他的心腹,难怪上赶着当这个便宜叔父。
这样的宫中风云人物,白龙鱼服,混迹市井,与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联手查案?
叶阳景宿觉得脑海嗡嗡作响,产生了一种祸福难测的眩晕。
汪直并不理会他的心潮翻涌,径直走到曹铨和道士身边,翻找随身物品,然后从道士身上摸出了一封信。浏览完,他将信纸递给叶阳景宿:“这道士法名理授,是李子龙的徒弟之一。”
叶阳景宿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将思路放在案情中:“李子龙,名字很耳熟……是那位当下颇有名望的方术大师?”
“何止是有名望,他的脚都伸进宫里去了,装神弄鬼很有一套,内监中不少人把他当活神仙供着,连皇上也召见过他。”
汪直不屑地道,“他在信中嘱咐弟子,加紧炼制丹药,按时足额给韦舍等人送去,相关人士要处理干净,务必不留痕迹。”
“相关人士,指的应是赵灵安、季林氏之流。赵灵安贩卖药材,很有机会与这些方士相识,便勾结起来掳买男童牟利。但李子龙并不信任他,于是将他满门灭口,作为扩大妖狐流言的祭品。为此还煞费苦心,制作凶器巨爪,又将禽畜用药毒死,一切都是为了渲染妖狐杀人的诡象以掩人耳目。哦,他儿子的脑髓,应该也是这伙妖道顺手挖走的。事后缝合头皮、入土埋葬,大概是方术上的讲究,怕死者阴魂不散吧。”
叶阳景宿流畅地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