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情绪价值变得越来越昂贵。小时候可以因为五分钟动画片、一个棒棒糖心满意足,乐到合不拢嘴。长大了却怎么都嫌不满足,需要凭借很多外物,比如房子、车子或者奢牌包包去调动心中那汪湖水。
她难以自已地陷入一种颓废状态,陡然对生活产生了怀疑。
她的确有几个爱好,可都是为了「有爱好」而培养出来的,并非发自内心的热爱。她有一个听起来很有逼格的副业,哪怕不赚钱,却能从侧面证明她是个有趣的人。她还有好多能一起逛街、吃饭和分享快乐的朋友们,可真正难过的时候,反倒宁愿躲在房间,关机睡觉。
她试图寻找一颗不灭的火种,能始终燃着心底对生活的渴望和期待,却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像一头驴,一头没有目标,只知道随大流转圈圈的傻驴。
完蛋了,她突然挺直脊背:我怎么考虑起哲学问题了?
下一刻,方卫荣的来电将她重新拽回现实。
“爸。”
“明天早上回趟家。”
“怎么了?”
时愿头枕着沙发坐垫,盯着天花板吊灯里纷飞的蚊虫,有些眼晕。
“该去见奶奶了。”
“又到日子了?”
“这是什么话。”
方卫荣不满,却明显压低了声音:“别跟你妈说,明天中午在奶奶家吃饭。”
时愿敷衍了事:“晓得了。”
时愿自小便没什么长辈缘。
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还在上初中。记忆里那些其乐融融的画面很像单薄的黑白照片,足够定格几幕场景,却无法保存当时的温情和亲昵。
方卫荣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肩负为方家传宗接代的重任。
刚结婚那会,他还在等单位分房,便带老婆和爸妈同住。老太太对时慧玲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既气她不是最心仪的人选,又满意她婚后没多久便怀了孕,居然还怀了双胞胎。
姐妹俩呱呱落地后,老太太瞬间露出真面目。她最擅长暗戳戳拱火,终成功撩起火势,逼得时慧玲忍无可忍,带着姐妹俩搬回了娘家。
方卫荣既没能力和胆量调和婆媳关系,又顾及老母亲的身体和情绪,便隔三差五偷偷带姐妹俩上门探望。
然而方老太太并没善罢甘休,话里话外常撺掇方卫荣去农村再偷生一个,要么干脆离婚换人。
方卫荣无法逾越心中的尊卑之序和母亲对吵,却难掩烦躁:“生那么多做什么?工作不要了?有两个小棉袄不好吗?”
“时愿长得像她妈。这么看还是我小梨可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嘴巴却格外恶毒,直言不讳道:“听说人中短,命数不定。算命的说时愿命中会有个大坎。万一……”
“妈!”
方卫荣重重地放下筷子:“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好歹是老师。”
方老太太撇撇嘴,“又不是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