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挨手板还是在程澄那里,现在对比起来,程澄那几下真的不过是玩闹罢了。
直到整一片手掌掌心全都通红着肿起来了,林远琛才停下了责打。
“陆洋,说实话。”
手心的肉散发着滚烫的痛意,陆洋一直倔强地不肯抬头,本来想好了要成熟起来,要收拾起所有的情绪,要放过自己,但是这一刻的心态却如同赌气一样,像是在跟林远琛较劲,又仿佛是在跟自己较劲。
不肯言说,也不肯解释。
以为得不到答案,林远琛不会轻易罢休的,但是预料的尺子还是没有再继续落下,林远琛看着他手心的肿胀,把尺子放回了一边,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那瓶放在程澄办公室里,但陆洋一直不肯用的药。
带着凉意的药液喷洒在掌心,平复着阵阵疼痛和温烫,也缓解着皮肤表面肿起后的紧绷感。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陆洋抬起头看到了林远琛的目光。
虽然是像往常一样的冷淡又平静,可是目光深处隐隐包裹着的痛意和沉寂,又透露着不愿意明说的伤怀。
如果自己不肯回答,林远琛不会再逼他,但是陆洋在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刺痛。
看着林远琛无言地收拾着药瓶,陆洋开口说道。
“我听程哥说,主任已经很久没有跟女儿见面了,所以我觉得我能处理加上又有二线在,也以为梁教授能过来,”
说着微微低了一下头,“对不起,主任,这件事情是我欠考虑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
林远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一会儿,抄起尺子对着他屁股上就揍了两下,陆洋没有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闪避着躲开,还下意识反应地伸手去遮,结果被擒着手腕又狠狠揍了两下大腿。
小兔崽子还敢搞什么吃软不吃硬!
“你就是欠揍!”
尺子对着他,林远琛像是真的被气到了一样晃了两下,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如果我今天要是没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陆洋别过脸不去看他,捂着自己大腿,表情有些窘迫,不知道哪一句惹到林远琛了,现在被他连连质问也不肯再回答,脸上还流露出了些许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这要是以前,不揍到这兔崽子坐都坐不了都不可能了事,但林远琛现在看着面前这打也打不得,还在那里自己憋屈起来的陆洋,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痛。
“赶紧滚去重症盯着,看着就来气。”
见他这么说,此时不跑还等着在这里挨打吗?陆洋几乎是如蒙大赦,直接退了出来,往心外icu去了。
屯腿上那两下揍得挺重的,一边走路一边还能感受到热意,陆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腿上,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沾着药。
站在icu门口的时候,心情到底变得有些复杂。
这是林远琛第一次在打他之后,对他有片刻安抚意味的举动,这药的确是好,喷了一点而已过了这一会儿手上就已经没有那种阵阵刺痛的感觉涌上来了。
内心有一刹那像泛开了阵阵酸软一样的不是滋味,但是在看到监护室里病人的情况之后,这些思绪又全都被按捺压下,再度回到了工作状态的紧张与专注。
确认过病人所有的情况之后,陆洋看了看一直上不去的各项指标,皱着眉头还是对住院医说道。
“这个病人,从入院到今天二开所有的病历病程,用药手术以及跟家属的沟通告知还有治疗组手术会议以及你们查房,所有文件所有记录纸质和电子文档全部转过来给我,今晚到刚才送来icu之前所有记录由我来负责。”
住院医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洋想了想,又补充道,“护理记录也要全部重新经过关珩。”
——————————————————
林远琛过来沟通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衣衫有些不整,衣领都被扯歪了的梁教授。倒也没什么意外,遇到这种事情家属很难还坐得住。
倒不是被打的,而是几个做儿女的哭天喊地地求着医生无论后续需要什么手段治疗,他们都愿意配合,只求医生把母亲救回来。
但林远琛听着梁教授描述的沟通过程,却也忍不住沉了脸色。梁教授也是从业几十年的医生了,自然马上就能理解林远琛对于这种病患风险的判断。
“我们之前有跟她家人说过心肌这种退行性病变肯定是会增加难度,加上又是年老的女性病人,二尖瓣狭窄严重,而且她的左心室本身舒张就不够好,我们在清除钙化的组织时已经很小心了,但谁知道还是唉。”
的确,甚至连取下来的生物瓣膜在型号上也是为了保险选择微微偏小一点的,如果自己来做这一例,估计也会这么选择。
但是有些时候,手术里面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因素,人力的不慎牵拉,病人的身体承受,体内的突然应激,都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这样的事情对于心脏外科医生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梁教授额头上还有一点开车赶往医院不慎追尾时,头撞在方向盘上的淤青,但是这点疼痛远远比不上现在的煎熬。
林远琛看着愁眉苦脸,撑着额头一时也说不出话的同僚,也不禁默然,但是事情还是要处理,情况还是要面对。
“其实你我都明白这一例会怎么样,现在只能说听天意了,跟他们说一下在同家属接触的时候措辞一定要谨慎,现在我们就只能守着吧,看看病人能不能扛过来,我刚才已经跟医务科打过招呼了,”
说到这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思考了一下,“文书还是多留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