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在殿内等着,身体因恐惧微微发抖,她现在只想见到儿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还是当年她初登后位,每一晚都在噩梦中挣扎,直到后来她坐稳了皇后之位,这个梦才渐渐不再出现。
梦里,她仿佛又一次回到她和董氏各为贵妃的时候,她能听见顺宁帝带着笑的声音,他说谁能第一个生下皇子,他就册封中宫和储君……
她比董氏先发动,可是她难产了,她还记得自己身下一滩的血,怎么止也止不住……更可怕的是,她听见稳婆说,是个公主……
后来,她如愿坐上了皇后的位子,董氏再无机会,可她也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每每看到太子,她都会想起那个无助惊慌的夜晚。
“……母后,母后,你怎么样了?”
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的嗓音从殿门口处传来,苏皇后眼中一亮,急切地看过去,“珉儿!”
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快步走进来,身上的衣裳显然是急匆匆披上的:“母后,我听碧珠说,您做噩梦了?”
苏皇后揽住儿子,心中的焦躁总算平静了下来,稳了稳情绪开口道:“珉儿来了……是,母后做了个不好的梦,所以惊醒了。”
五皇子趴在她肩上,大人似的安抚起她:“母后一定是白日里太过劳累了,夜里才睡不安稳,不如叫御医来给母后瞧瞧,开一剂安神的方子罢?”
听出儿子的关心,苏皇后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不用了,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母后就是想你了,所以才让人去叫你,耽误珉儿睡觉了吧?”
五皇子连连摇头:“母后这是什么话,母后要见儿子,自然什么时间都可以。我知道母后素来不爱喝药,不过母后答应我,若是明日还做梦,就一定得叫御医来瞧瞧。”
见他说得坚持,苏皇后只得点点头。
她看着五皇子的模样,心中因为噩梦带来的恐惧却没有丝毫减少。
从前的梦,都是到她生产的那一晚她就受不住惊醒过来,可是时隔多年,这一场噩梦却有了后续……当年的事情暴露了,太子来质问她,皇上也来质问,还有董氏,还有苏家……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她害怕,她惊慌……然后画面一转,她的珉儿、她的亲生儿子死了,就死在她面前……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五皇子闻人珉陪着苏皇后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苏皇后终于平复下来。
他瞧了眼苏皇后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常,并且开始打发他赶紧回去睡觉,明日还有早课,便听话地站起身。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期待地看向苏皇后,说:“对了,母后,过几日就是春狩了,今年儿子能跟父皇一起去吗?”
自打他记事起,每一年春狩、秋狩他都会求母后让他去,可每一年母后都不同意。
果然,这一次他刚问出口,苏皇后就笑着回绝他:“珉儿年纪还是太小了,围场危险,母后不放心你去。”
闻人珉有心反驳,明明太子大哥第一次跟父皇去围场的时候才不到七岁,到了他这里母后就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但他不敢在母后面前提起大哥,他总觉得母后似乎不太喜欢大哥,可他又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理由。
苏皇后看见儿子脸上的失望,不由迟疑了一下,又道:“这样吧,若是你这半年好生学习骑射,秋狩的时候母后便答应你去围场。”
“真的吗?母后可要说话算话!”
闻人珉立时转喜,也没工夫去思索大哥的事了,连忙道,“母后放心,到时候儿子一定打上许多猎物,给您长脸!”
看着儿子欣喜离去的身影,苏皇后也牵了牵嘴角,眼中却凝着沉重的阴翳,未带护甲的指尖深陷在掌心。
这是她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允许有人动他。
天子巡狩,自然是文武百官随行。因着贪墨一案的牵连,京中诸多官位空缺,好在几个紧要位置补缺的人都已议定,圣旨赶在巡狩前传了下去。
拔擢的官吏们刚领了官服,第一桩差事便是随天子巡狩。
你铺两个床做什么?……
顺宁帝一朝,春狩惯去的是华亭围场,那里离着京城有一日多的车程。
阿洛有些拘谨地坐在闻人恪旁边。
其实她本该和林公公一起坐在后面的,可上车的时候太子殿下也不知想什么,直接就把她拎到了自己的车驾上。
这次春狩,维夏姑姑没有跟着,太子只带了林钟在身旁。虽然出发前维夏给她恶补些规矩,可阿洛心里还是没底得很。
“又做什么梦呢。”
见阿洛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闻人恪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雪腮,似是对这触感十分满意,便多留了一会儿。
阿洛小心地挣脱开他的蹂躏,往后蹭了蹭身子,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而且还是离开京城,自然有些紧张。
“……殿下都已经喝了两壶酒了。”
闻人恪侧目,瞧了眼小几上的酒壶,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那又如何。”
阿洛鼓鼓腮,这就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了。出宫前,一应行李都是维夏准备的,但因着阿洛随行,所以维夏格外交代了她哪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以防林钟有照应不到的。
可等到坐上车,阿洛才发现除了维夏准备的行李,太子殿下居然带了大半车的酒。
他是打算醉死在酒里么?
“……路上不好出恭。”
阿洛目视前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闻人恪愣了一下,被她逗得大笑,忍不住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故意道:“洛儿这是在担心孤?放心,孤要是有这个需求,一定告诉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