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讨厌穷山恶水,但至少喜欢来到这里的自己,连带着那群孩子,还有指尖总是缠绕两缕青烟的他。
“芳菲?”
姚希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喊道,眼前却是突然一黑,她不得不后退,摸寻身侧的树干借力。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用上衣擦了擦手上的水,胡乱触摸着却怎样都接不到电话。
终于身体最后一丝力量被抽尽,她好像踩到了一个排水口,随着水中的小旋陷了下去。
都说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但姚希觉得大概不太对,不然为什么耳边最后还有他的声音。
—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她十六年没回过的老家,白墙黛瓦,春雨绵绵。
外婆的脸是一片空白,追着打着她喂饭吃,再用擦脸擦脚擦身子的毛巾抹一把嘴,任由她坐在门槛上到天黑。
等晚间新闻结束,再被外公气汹汹地抱回屋里。
等不来的妈妈,古怪的外公外婆,上不了的学,充斥着她在那里仅有的回忆。
某天外公连哄带骗地让她上了一辆车,说是妈妈在城里等着她。
后来她果真住进了城里,但一年只能见两次妈妈。
她从前不懂混乱的关系,只知道是外公赶走了她,直到上了初中,她看了一本叫喜宝的小说,学到了一个新词。
最后一场梦是她中考那年偷偷跑回了老家,外公拿着扫帚撵她出门,说谁再祸害他女儿他就要和谁拼命。
“好疼。”
姚希刚醒就捂住了脑袋,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家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她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窗帘还维持着原状,被绑着一个死扣,姚希拖着酸痛的下床,掀开一条缝往外瞧。
雨似有若无,地面的积水已经降了一半。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吓得姚希一惊,以为是家里进了人。
她落下窗帘,光着脚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穿过厅堂,向里屋看去。
看来还是没醒。
厨房里外婆穿着围裙,一边起锅烧油,一边用不锈钢盆打着鸡蛋,动作和记忆中一样的麻利。
角度刁钻,姚希只能看到后背,又怕梦醒不敢轻易上前。
“快点儿去楼下给我借两颗菜来!”
姚希感慨,莫不是她在岭北呆久了,连外婆的说话声也带着岭北口音。
“等我晾完衣服。”
声音从身后的书房传来。
姚希闻声回头,见到阴晕的窗子旁的清峻,指骨修长的手捋平衣服上的褶皱,衣架上是她下雨天穿过的衬衫。
晾衣绳上的衣服连成一排,身影绰绰浮现于之间,随着衣角翻飞间露出浅淡的颜色,如同拼图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