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卧不安,绝望透顶。在家只住了一天,周六一早我就跑了回去。
钥匙插进门里,闯过一关;拧动,又闯过一关;看到我的东西原样未动,我松了一大口气,靠在门上,险些落泪。
你从沙发上抬起头,睡眼惺忪,“周日了吗?我睡了两天?”
“周六,我在家看不成书,想在这里复习。”
我说。
“那你复习吧,中午叫我。”
你把头埋进被子里说。
你继续留我,留一个觊觎你的人在身边。我以为是哲学的形而上让你无暇顾及我这样一个渺小的个体,以为我的爱没有到那种让你讨厌的地步。
然而,我觊觎你,你要通过我的觊觎救赎我。
你开始花很多时间跟我聊天,让我讲我以前的生活。你那篇论文正写到紧要关头,却突然停下,整天关心我的琐事。
我谨慎地幻想你也喜歡我。
我放纵我的臆想,压制我的情欲,把我的成长展示给你。
这样的聊天让我也更加了解你。你父母被打成右派时哥哥姐姐已经成年,怕被牵连,在国外的回不来,在国内的只敢偷偷接济,你一个人睡,夜夜失眠。
陈景同,那时怕孤独,长大也怕孤独吧,不然为什么留我在身边呢。
进入十二月,下了第一场雪。你晚上值班,打电话让我給你送大衣。我在你房間看见你床头的书,叔本华换成了弗洛伊德,还有几本国内精神分析类书籍。
我踩着雪给你送大衣,小雪花飘到积雪上,如芥子浮于汪洋,微不足道,如人执于阎浮提,碌碌尘劳。
办公室里暖气不足,你烤着一个不带罩的取暖器,钨丝光像炽热的夕阳。
你接过大衣,“冷吗?过来烤烤。”
我跟你坐一起,“不冷,你不把床搬进来?”
“不用,我晚上写东西,反正明天能调休,这床太硬,白天回去睡。”
你说完剥橘子,那橘子被你用绳子吊在加热器前,烤的直冒烟,吃起来又热又酸。
你问我香港的圣诞节怎么过,我猜你是想知道我在大伯家时节日怎么过。我在学校图书馆借过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对精神分析也知道的,通过找到患者的创伤解决精神问题。
我以为你有一点喜欢我才想了解我,但你只是想找到我的病因。
你在哲学里望洋兴叹,在其他事情上盲目乐天。你又不是专业的精神分析师,就算我配合你展示我的创伤,你怎么引导我去修复呢?
况且,爱你为什么就一定是病?
你不能被爱吗?还是不能被男人爱。
而我,没有爱人的权利吗?还是因为爱的是男人要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