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斜入山,薄黄昏沉。
“已过夕食了啊!”
何三出了黑市坊看着日博黄昏,算了一下时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又是与吃有关。
“你这吃货啊!”
丁铭无奈摇头,“走,黄杆儿,咱四个一道去吃点?”
黄杆儿原本就想一直跟着何三,丁铭主动邀约,顺势点了头,“行,反正这生意做完之前,我都跟你们,你们去哪我去哪!”
丁铭一听这话,又怒又笑,“得,摊上个爷!”
说着大手挽过黑市里的那名女侍,“滟滟,丁爷我看你机敏才买下了你,现在考考你,这城内哪家的涮羊肉最好吃啊?”
连滟滟向丁铭怀中贴紧,轻声说:“丁爷,这寻常人会觉得名贵酒楼的涮羊肉好,其实呀,做羊肉最鲜亮的是回夷人。”
丁铭听到这,高兴地一把摸上了连滟滟的翘臀,“滟滟说得不错,那群回人做羊肉的手艺确实比各大名贵酒楼的厨子好!走,咱四个现在就去城西的榴街!”
何三四人向城西榴街寻那吃食,却不知身后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他们,眼睛的主人五尺多高,身形消瘦,面白无须,一身玄色打扮,呼吸静且绵长,是个内家高手!
城西榴街因一座巨大的石榴园而得名,其中建有一座顺天府内最大的清真寺,成化十年,都指挥詹升请号,将该寺拜敕赐名“礼拜寺”
,回民则聚居于礼拜寺周围复杂拥挤的胡同内,他们日常做些吃食、手工,人数愈聚愈众多。
此时虽是过了夕食时辰,却未到一更三鼓的夜禁时间,仍有不少铺子没有收摊。何三在这些食铺前来回走动,双眼紧盯着食客筷子上夹着的粉嫩羊肉,时不时抽动鼻翼去闻随风飘动的清水火锅味,这滑稽的举动惹得连滟滟掩嘴轻笑。
“就这家了!”
何三终于在一摊食铺前停下,领着其他三人随意坐下,招呼铺主,“清汤的锅底,切两斤牛小脊、四斤羊肉,一碗酸菜,随便来点下锅小菜!”
“客官,牛小脊没有了,还有酱牛肉,要不要切些?”
铺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答话时手中握着一把长刀,这长刀样式与寻常菜刀不同,一尺多长,五指来宽,在老人手中沿着直线前后推拉,快速地切出光泽的羊肉薄片。
“那便切四斤酱牛肉。两斤现在吃,两斤打包”
何三看着老回民的刀功,不由赞了一声:“好俊俏的刀功!”
丁铭斜眼一瞧,不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在牢里动刑,用剃发小刀都可将犯人的足跟肉削下三十余层。”
“那不一样,老丁,你那为的是动刑,这为的是吃,一个血呼里拉,一个粉嫩剔透。”
何三见丁铭又要开口,继续说道,“这涮羊肉可有讲究,炭火铜锅里放枸杞、红枣、姜片,葱白去腥,有虾米的还可以放点虾米提鲜,这样的汤才能吃到羊肉本味,更重要的是,切羊肉的刀功,羊肉得顺着纹理切,刀子直上直下,直前直后,保证切下来的肉片上下左右一样薄厚,还要剔透,这样的肉片下锅,滚汤一涮就熟,再蘸一点芝麻辣椒油点的芝麻酱,那真是鲜嫩可口,回味无穷啊!”
“得得得,你最懂吃行了吧?”
丁铭看着何三哈喇子横飞地说着,无奈摆手,掏出了怀中的烟斗,准备灰上一斗。
黄杆儿见了烟丝嘴馋,谄笑着讨了一斗,边压烟丝边问:“那你刚才在铺子前狗一样地闻来闻去,有什么名堂?”
何三听这调笑也不发火,笑着说:“我在闻哪家的羊肉好,哪家的汤鲜呢!好的羊肉涮着膻味极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