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她宁愿弟弟被关在咸阳大牢里,哪怕受点皮肉之苦也无妨,至少小命留住了。
黑猫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就看他的运气了。秦国卫队自然会将他安全无虞运送到边境,但在那之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姜暖将它放到地上,跌跌撞撞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如纸:“不行,我得却求求王上,先被赶他走”
“你还真冥顽不灵。”
它尾巴竖起来,“刚才和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姜暖撑着树干勉强稳住身体,知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呀,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他送死去呢?
“你要知道,以秦国现在的国力,哪怕是六国合纵,也毫不畏惧。目下不愿与各国起冲突,是因为秦王尚未亲政,暂不愿意将精力过多放于他处,仅此而已。你此番犯下了如此荒谬的大错,若是还胆敢为赵璟求情,你想秦王会不会更加愤怒,继而更加迁怒于赵璟?那时候,直接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它慢慢踱着步子,冷静又冷漠地分析道。
姜暖呆愣了好半天,才贴着树干慢慢又蹲了下来。
“可是“她垂下睫毛,话刚开口又吞了下去。
“你放心,依我看他挺精明的,只要在途中苟住性命,踏入邯郸城门后,就无人敢对他下手了。”
“为何这么说?”
“赵偃虽然骄横多疑,却并不傻,他若敢在赵国境内杀掉自己的弟弟,那就等于跟整个宗室翻脸。他先前废后立倡、废长立幼,已经引得宗室诸人及群臣对其十分不满,故而此时此刻,他不敢冒然杀赵璟。”
也就是说,弟弟只要在两国边境通往邯郸的这段路上保住性命,就暂且安全了。
她按住额头,仰靠在树干上,用力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吐了出来,反复做了好几次。
它说得没错,弟弟如何,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她没能力救他,她现在连自己都顾全不了。
旁边树丛传来窸窣响动,姜暖心头一紧,撑着树干又将自己扑棱起来,警惕地望过去。
来者不是手持长剑的甲胄军士,而是一个女子。
没有带面纱,右侧脸颊上的刺目黑字,夜色都掩盖不住。
是阿傩。
姜暖心口涌上一股悲怆。
“夫人,王上让我请您回去。”
阿傩眼睫微垂,轻声道,手总是下意识想要抬起,去捂脸颊上的耻辱印记。
姜暖感觉五脏六腑瞬间冻结成冰,手指死死抠进身后树皮。
他是懂如何杀人诛心的。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将阿傩从她本应该承受的更严重的酷刑中豁免,为的就是看一看那张与自己酷似的面孔,被黥上大字是什么模样。
既满足了内心暴虐的一面,也能对她形成威慑,一箭双雕。
“我知道了,阿傩。”
她水眸中闪过哀伤,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