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之间,白牙几乎要忘记了时间。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直到一直默默跟着她的男人见她不走了,也停了下来。
白牙喃喃说道:“我记得前不久您的叮嘱……绝不能在人类面前展露出自己过于特殊的一面。”
“奈良城里能邀请来第一只妖怪,自然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说话的男人眼角扬起来一点儿,这第一只妖怪说的是谁不言而明。
“啊哈,所以还是我是那个被吃的螃蟹咯?”
“那是什么?”
“没什么,我家乡的一句俚语而已。”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被吃的螃蟹——第一个邀请进奈良城的妖怪。
“作为半妖的奈良大人,和我的朋友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呢……”
白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的朋友?”
他不认为在这里有可以称得上是白牙朋友的人。
“我的记忆里,隐约觉得我是有这么一个半妖朋友,不过话说回来,奈良大人,作为少城主的你,为什么会有一个半妖身份呢?”
白牙看起来就好像只是对他的身份而感到好奇而已。
说了一个谎的话,就要用第二个,第三个,第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
他本可以有无数欺骗她的回答,就像抽出的丝网一层一层,只需要随意地拣出一根,就可以把这小狗的小脑瓜子缠缠绕绕到迷迷糊糊。
在人见城,白牙也曾经问过相似的问题。
在那之后,以狸姬身体出现在那里的白牙,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她知道的那个奈落过去的故事呢?
取走四魂之玉的她,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那种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像是惋惜,又像是释然。
他完全捉摸不透。
少女的手里握着一支糖果子,稍微有些化掉的绵蜜糖流了下来,是一种透明的琥珀色。
就像他自己,和那蜜糖一样,缓缓慢慢地,像是要流淌到她的手上。
他听见一个过分柔和且认真的声音,似乎是在剖白着说道:“这并不是我自己的身份……”
“我的真实名字,叫奈落。”
白牙僵住了,事情的发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奈落,连装也不装了么?
在这一刻,她的大脑在疯狂警告。
如果胆敢露出任何已经恢复记忆的马脚,这个男人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撕碎她的意识。
白牙干巴巴地说道:“这个名字不好。”
奈落仿佛在等她的解释。
白牙马上补上一句:“字面意义上来说。”
永恒深渊——地狱。
“一个恶贯满盈浑身烧伤的强盗,与贪婪的妖怪交易下诞生的产物。”
鬼蜘蛛,觊觎将其救回,细心照顾他的巫女,肮脏而龌龊的思想即使浑身裹满绷带动弹不得,也口出秽言要得到那个女人。
这是组成他奈落的全部。
“这样的半妖,生来的存在即是掠夺,毁灭。”
白牙手里的糖果子一口也没有吃,她的手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融化的蜜糖已经稀稀拉拉地落在了地上。
沾了尘土的糖水显得肮脏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