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峰等他高高兴兴地走了,把剩下的递给雷明:“这都是你的了。”
雷明问他:“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
事实上,陈江华一早就教他对人要大方,朋友人脉都是送礼送出来的,朋友一多,以后的路就好走得多。
陈清峰觉得罗阳和雷明不是送礼送出来的朋友,但给他们送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我姐的衣服稍微改改我就能穿了,何况新的我也不缺,又不是冬天的棉袄,几块薄布料一扯也没多少钱。”
雷明没有接话,默了会儿才说:“我没什么能还你的。”
“不用你还。”
“那我不要了。”
“别。”
陈清峰一再坚持,到最后,雷明满脸为难地拿了条裤子。
回家路上,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蜻蜓低飞,像一团团快速移动的雾。
雷明握着裤子,只觉得它越来越重。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陈江华欠他的工钱,不给就不给了吧。
夜雨在天幕黑透之后渐渐起来,陈秀春听着势头不对,庆幸前段时间让雷明爬上房顶堵好了漏洞。
这房子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建的,土方土法,经得起风吹日晒,经不住倾盆大雨。她躺在床上,听着屋顶窗外的雨声,很快羡慕起陈江华家,那幢村里独一份的新房,红砖,黑瓦,挖深了地基还往上盖了三层,怕是台风来了也吹不开一个洞。
她想到什么,突然起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官皮箱。
这是她的陪嫁,里面的首饰传了好几代,当初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还被她卖了不少。现在,被她卖空的格子又一格格地满起来,里面塞的都是被她卷起来的纸币,有捡破烂赚的,有赶戏场卖馒头赚的,也有卖鸡蛋卖菜,卖手工活赚的。
等纸币把格子塞满了,她想,塞满了就给雷明造间房,再娶个媳妇,这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不管是跟着雷明享福,还是去下面见雷家人,她都能挺直腰板问心无愧。她慢悠悠地把它们数了一遍,然后数出十二块,加上从底格里拿的几个一分钱,几个两分钱,一起放进了小布包。
她把官皮箱放回原位,忽然听见声音:“你干什么呢?”
她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直拍胸脯:“讨债鬼,大半夜的还不睡。”
雷明被风雨声吵得睡不着,陈秀春缓缓心神,把手里的小布包给他:“这是你的学费,放好别丢了,明天我再给你收拾衣服。”
“我自己会收。”
“你收个屁,我来。”
陈秀春很快赶他回屋。
转眼到了开学那天,天刚蒙蒙亮,陈清峰便骑着他那自行车,载着三张草席冲在了前面。他速度快,人又热心,等雷明迟迟赶到学校宿舍,他已经帮忙把席子铺在了床位上。
雷明任由他忙碌,袖手旁观,不一会儿,孙浩和姚建明过来找雷明:“两个月不见,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雷明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
孙浩和姚建明面面相觑。
他们习惯了他的臭脾气,孙浩率先献殷勤:“我带了包子,你吃不吃?捂到下午可要馊了。”
姚建明则开始告状:“你刚才看见那孙子没,前面有人帮他拎包,后面有人给他拎席,旁边还有个给他扇扇子的,真拿自己当土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