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愕然,青年修士一扬手,露出腰间的剑鞘。剑鞘通体银色,纹路繁复,纤细漂亮,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侍者回过神来,脸上还没来得及摆出讥笑的表情,青年单手握剑,轻轻划过了他的脖子,倒下去之后,他的瞳孔还映着一片冰冷无情的银色光芒。
此人是鸿德老祖的心腹之一,元婴期境界,却被一剑斩杀,众人皆惊,又看向鸿德老祖。
鸿德老祖的威压肆无忌惮地释放,众人渐渐感到呼吸困难,站立不稳,层层恐惧压在每个人心头,唯独青年修士手持长剑岿然不动。
鸿德老祖盯着他,问:“你是谁?”
“陈牧,萧山陈家。”
青年修士说。
二十年前,鸿德老祖为了获得稀有双生莲,灭了陈家满门,当时年仅十岁的陈牧因为离家在外而逃过一劫。鸿德老祖早已不记得这种小家族,这种不自量力的散修随手解决就好,一道风诀轻描淡写地打下去,顷刻间已经形成巨大的龙卷风,空中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缝,如同张开的眼睛注视着青年修士,令人恐惧的异象笼罩天地。
天子峰,风雨将至。
众人纷纷退开,心情复杂地看着陈牧,他们看不出陈牧的境界,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合体期鸿德老祖的对手,这年轻人分明是在送死。
陈牧提着长剑,风将他的斗篷吹飞,衣角猎猎作响,长飞舞,狂风卷起的飞沙走石掠过他的脸颊。他一步向前,再一步,又一步,和鸿德老祖的飞沙走石恐怖异象相比,他就像一块从山底推上去的巨石。
与此同时,他正释放出自己的威压,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分神期九阶,竟然距合体期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就是天堑。
鸿德老祖接连捏诀,四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陈牧脚尖一点,地面轰出一个大坑,身影如长虹,刺入风雨,一穿而过,藏着灵力的雨丝撕开皮肤,钻进血肉,血液浸透衣物,陈牧几乎顷刻间成了一个血人。他一剑劈下,鸿德老祖本以为他劈不开护盾,但剑身嗡鸣,护盾应声而破,这是鸿德老祖第一次注意到这把长剑。
鸿德老祖顷刻间后退一步,林气护体,风雨大作,天地倒悬,黑雾笼罩着两人,众人已经看不清其中的景象。黑雾之中,灵力交锋彻底撕碎了这片空间,差了一个大境界的陈牧不是鸿德老祖的对手,恐怖的灵力将他死死地往下压,陈牧强撑着站直,身边阵阵空爆声响。鸿德老祖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挥一挥手,巨大的风刃牵引而出,直指陈牧。
此时陈牧已是强弩之末,甚至无力抬起一根手指,就在这时,长剑脱手而出,立在他的身前,剑身出微弱的光芒。
鸿德老祖咦了一声。
微光汇聚,形成一个透明虚幻的人影,随后,人影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身形纤细,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垂至腰间的银色长微微晃动,如同秀丽而精致的漂亮人偶。狂奔怒吼的风刃席卷而过,以它为中心被割裂开来,身后的陈牧毫无伤。
“剑灵?……不对。”
鸿德老祖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同。
它抬起头,露出令人惊异的金色瞳孔,轻轻地看了鸿德老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垂头静立,渐渐消失。
鸿德老祖这辈子得到过很多好东西,一般的天材地宝、神兵利器已经不放在眼里,然而此时,他很想要这把剑。鸿德老祖准备以灵力强行抹除剑与陈牧的联系,然而无论多少灵力灌进去,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波澜。
“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鸿德老祖更加好奇,缓缓笑道:“把剑给我,可以换你一条小命。”
陈牧一言不,挣扎着起身,提剑再上。
“算了,你死了这把剑也是我的。”
鸿德老祖无奈地摇摇头,虚空一点,重于千钧的力压在陈牧身上,黑雾之中,粗壮的紫红色闪电挟着不可一世的威势如同巨手朝陈牧袭来,而陈牧只顾上前,如同一只牵引无数红线的风筝,闪电与风暴追逐在身后,却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陈牧站在了鸿德老祖的面前,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沉郁的双眼。
“受死。”
银光一闪而过。
……
庞大的黑雾笼罩在天子峰上迟迟不散,天地震动,异象频,众人只能远远观望,不敢靠近一步。众多修士都在等待一个结果。直到日夜倒悬,过了一天一夜,众人才感应到,有一道气息消失了。
是谁消失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修士,还是鸿德老祖?
黑雾逐渐散开,只见天子峰已经被夷为平地,废墟上残留数万道凌厉的剑气。雪山融化的巨流奔涌而出,碾过天子峰的废墟,又四散奔流。
陈牧手持长剑,立在空中,江流在他脚下奔涌。
天子峰以及建立其上的天子门都消失了。
许久之后,人们才反应过来。
天子门的众多弟子立刻四散而逃,周围的修士紧跟着追上去,痛下杀手。那些天子门弟子横行霸道许久,今天终于遭到了报应。还有一些人意图寻找天子门残留下来的法器宝物,场面极其混乱。
但这些都和陈牧无关,他用剩余的灵力把衣物清洗干净,然后用袖口轻轻地擦拭着那把长剑,剑刃沾了一点点血迹,他细致又认真地擦完,仿佛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剑身微微一颤,银少年轻巧地攀在他的肩头,注视着已经毁灭的天子峰,说:“鸿德老祖死了,看来天子门也要彻底消失了。”
陈牧微微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