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休在恢复记忆后一直在反复思考自己过往执政时的错误,是不是过于谨慎从而做事畏手畏脚,缺少了一些君主的魄力。
这五年来因为没有政务的烦扰,她曾在教堂的藏书室里读完,那个曾经比现在的阿隆索帝国还要辉煌的帝国的亡国史,有时柏兰还会对她感到不理解的地方进行解释,相比于只是简单学习帝王术这更能使她对治理国家和管理大臣有了自己的见解。
她躲在暗处以傍观者的角度观察整个国家,如同即将装上冰山的豪华游轮,游轮顶层的人还在衣着华丽地拿着酒狂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在意,这让她更加意识到王位需要变革和剔除元老院贵族特权的重要性。
不过让她感到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这五年洛弗因也在成长,从那个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骑士,变成了想要守护整个国家。
他没有让慕夏落入他人手中成为长老们的傀儡,也没有让王室成为摆设,而是学着参与曾最讨厌的社交,处理不屑一顾的公文,虽然无法阻止船底被腐蚀,一边等着颜休的归来一边拼劲全力让它不再加速失控,得到了相对的稳定。
颜休知道自己这次归来无疑是一场巨大的震动,虽然她想像去除掉龟背上的藤壶一般将这些腐败贪婪狂妄的人铲除掉,可他国的虎视眈眈和摇摇欲坠的国情,很难一次铲除掉盘根错节的各种势力。
至于戴德亚,他不能单纯的以忠臣或是佞臣来进行界定,通过颜休对他的调查,是个识时务,懂得在困境中迎难而上,也会追名逐利以权谋私的人。
“戴德亚卿,你也算对我有过恩,可是这几年你和元老院勾结在一起”
颜休起身,从墙上取下颇有年头的猎枪,她抚摸着修长的枪管,然后从抽屉取出子弹装了进去,金属发出清脆的声响,颜休的声音温和语调平静,“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理你?”
在看过其他人被处理的模样后,要说完全不怕倒是假的,可是戴德亚在经历如此之多后,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从今晚踏入这座宫殿开始,他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或者说,他期待颜休能给他一个解脱。
戴德亚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如果颜休想杀他,就算他想起身躲开,也躲不过此时坐在对面威胁着他的洛弗因,他无奈地笑这夫妻俩根本没给他选择,“无论您怎么做,都是我的荣幸,陛下。”
颜休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地笑了,然后举起猎枪,上膛,动作一气呵成,戴德亚闭上眼,听到掰动扳机的声音,然后“砰——”
的一声,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而是身后传来玻璃的破碎声。
戴德亚猛地睁开眼,只见身后的大钟被击碎了表盘,钟摆发出了最后一声沉闷的声响。
枪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这也是她给其他人发出的信号。
“就这么杀了你,实在是可惜了。”
阴晴不定的君主吹了一下枪口的烟,然后把枪交给了此时已经站到她身边的洛弗因手上,宫殿中传来军队整齐的脚步声,按照颜休的计划,今晚的狩猎计划进行收尾。
月光照在女王的脸上,虽带着狡黠的笑意,却比以前有着更甚的不怒而威,让人感到发自心底想要服从,“今晚就饶你一命,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后的任务,唯有赎罪。”
“谢”
戴德亚缓慢地撑起身子,“谢主隆恩。”
他的声音有死里逃生的颤抖,想要伸手去完成一个吻手礼,却连君主的衣襟都没有碰到。
“我们走吧,洛弗因。”
说完,她就和洛弗因穿上披风走出房间,将手挽在他的臂弯,“好。”
看着颜休肉眼可见的压力轻了不少,他另一只手带着温暖的热意熨帖了一下她因为疲倦而酸胀的眼角,然后小声在她耳边提醒,“我们该休息了。”
在靠近时柔软的唇瓣擦过耳边,颜休抬眼看到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下掩饰不住的羞涩和莫名的委屈,于是抽出手揽住他的腰,感觉身边人最近又因为焦虑而瘦了一些,有些心疼,又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解脱感,她撒娇一般将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是啊,明早不要早起好不好?”
她的话被打断,在回卧室的路上,等待多时的参谋官走上前跟在颜休身后汇报情况,还有内务军官向洛弗因询问下一步的调动。
而多年以前,同样的一条路,还不够成熟的颜休只会在政务中越来越焦躁,忽视掉身边爱人的感受,洛弗因找不到与她沟通的机会,本来相并的两人渐行渐远,留王夫一个人在身后黯然伤神。
洛弗因伸手也揽住颜休的肩膀,这回他觉得,往后余生,两个人都能更加珍视对方、相并而行。
戴德亚的随身侍从被士兵允许走进屋内,从地上捡起手杖,只见戴德亚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目,一边递给他一边紧张、颤巍巍地向他询问,“老爷?您还好吗?”
“嗯。”
戴德亚虽然面上平静,可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依旧腿软了一下,侍从赶紧扶住了他。窗外月亮还未完全落下,已经隐约能看到太阳的曦光。
她并没有一揽子的统一处理,只是但杀鸡儆猴地处理几位贵族,剩下的根据口供和调查取证,根据轻重缓急处理。女王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没有公开,以在宴会上吸食违禁药物,信息素躁乱造成意外来掩盖。
原本为女王准备的欢迎庆典又改回成葬礼,颜休身着黑色的礼服,头戴黑纱礼帽,站在台上发表了全国演讲,开始几句还是悼念,后面就公开这段时间调查到的,元老院的罪行,台下和荧幕前的民众从沉默悲伤的情绪到震惊然后逐渐转化为愤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