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家小姐。”
燕燕理直气壮:“是沈姐姐教我的,她还不是大家小姐么?”
“我就知道是她!你跟着她能学到什么好?快起来,接下来还要演示撒泼打滚了吧?别丢人现眼了。”
叶家姐妹正开心,连阿措也放下心事,看笑了。外面却忽然有个管家娘子匆匆进来,后面还跟着柳吉。
凌波眼尖,隔着窗户一眼看见,连忙理了理头发,起身去门口,小柳儿也能干,跟着她出门,顺手掩上了门帘。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柳吉也带进内院了?”
她皱眉道。
婆子刚要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凌波也随她看去。
苏女官手执拂尘,身后跟着两个内侍,看见凌波,眼神冷冷。
“长公主殿下有旨,召叶家大小姐,二小姐,即刻进府回话,不得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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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凌波只得使个眼色给阿措,燕燕是指望不上的,阿措聪明,一定知道赶去通知沈碧微和韩月绮,韩月绮都不好出面,得是沈碧微才行。
但也怕沈碧微太担心,惊动了睿亲王,那人对她可是虎视眈眈,凌波有心吩咐两句,刚唤道:“小柳儿。”
想让她脱空去传话,小柳儿机灵,知道分寸。苏女官就咳嗽一声,清澜知道她意思,连忙按住了凌波的手。
长公主召见,还并不知是福是祸,但中途让仆人去传递消息给别人,可是大不敬。
但也难怪凌波心中忐忑,用她的话说,叫作“好事从来轮不到我们,坏事倒是样样有我们的份”
。
叶夫人去世之后,她早习惯自家的野孩子生活,孟夫人多病,况且别人的家事也无法插手,能帮助的有限。她和清澜是梧桐院中唯二的两个大人,什么风雨落下来,都是一肩挑的。自然学会了事事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她虽然一面力争上游,一面又非常警惕所谓的“贵人”
,她始终是那个没娘的野孩子,虽然通过自己的才智和算计在成人的世界为自家赚来一份富贵安稳,但骨子里仍然是只龇牙的小狼,随时戒备地看着周围的大人。
好在仍有清澜。
这样的时刻,清澜始终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极暖和,平时柔弱无骨,像娘,但这时候紧紧握住了她,也像小时候娘牵着她去逛集市,紧紧拉住了她,绝不让她脱手。
长公主殿下自然是贵人,贵人多喜欢立威,甚至不是因为喜恶,就是规矩森严。自家的马车也不让坐,跟着苏女官的车驾过来,虽然让一人带了一个丫鬟,但这时候,是要主子替丫鬟扛的,怎能指望丫鬟顶事。凌波倒宁愿不带小柳儿,省得万一是坏事,小柳儿为了护着她,干出什么傻事来。
清澜平日的底蕴这时候显出来了,她不仅自己比凌波镇定,连丫鬟春鸣也比小柳儿镇定得多,还安慰地握住了小柳儿的手,安她的心。
清澜和凌波跟着苏女官在公主府的二门下了马车,跟随她穿过重重庭院。这次的路线和当初长公主饮宴时不同,经过许多陌生院落,里面种的都是竹子,这样的大雪天,仍然绿意幽幽,只是雪太大了,压折许多。竹子断了原来是这样,从中间裂开一半,袒露出里面惨白的内壁,一路酣畅淋漓地撕下来,像一道道伤口立在雪中,有种决绝的快意。
怪不得裴照那家伙爱穿绿色呢,原来绿色也有这样的一面。
偏是这时候,偏想起这些没用的事来,凌波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绕过一处回廊,吓了一大跳。
雪地里跪着一大片人,约有三十来个,一样的旧红色袍子,一看就是镇北军的旧战袍改的,一样的简单梳妆,简直如同一支女兵。
凌波知道,这是镇北军那群告状的女眷,她们竟一直在长公主府中,看起来已经跪了一阵了,雪已经没过膝盖。魏珊瑚直挺挺跪在前面,睫毛上都落了雪,但神色坚毅,见她们进来,看了她们一眼。
是该觉得快意的,但凌波一点也不开心,甚至心中有点恻隐起来。
她本能地看向清澜,清澜的脸色却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到了。”
苏女官将她们领到花厅中,外面就跪着镇北军的女眷,厅中则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凌波知道这是宫中贵人立威的方法,衙门中也同此法,不管告什么,只要是下告上,就先打三十杀威棒再说,省得说出不好听的来了。
但她也没想到长公主接下来的安排。
苏女官将人领到,自己进去回话,花厅中的侍女垂手侍立,有四个,凌波扫了一眼茶桌,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侍女倒茶上来,就说明是好事,如果不倒茶,就是坏事。
这想法有点傻气,监牢里还有断头饭呢,但她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但世事从来都不按她的章法来。
苏女官匆匆进去,匆匆出来,只有一句话:“请叶大小姐进去回话。”
凌波顿时心中一慌,拉住清澜不肯放手,她也知道苏女官一定看在眼里,一定笑她小家子气。
但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清澜。
这些所谓的贵人,她们蒙受不公平待遇的时候从来不见他们出来,连主持公道也做不到。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反而出来搅动风云了。
“放心,没事的。”
清澜安慰地笑着,她甚至摸了摸凌波额边的头发,替她将散发掖到耳后,然后松开她的手,跟着苏女官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