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丧事,于霦云就又要闭关了,再出山不知猴年马月。正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他既没有伸张正义的想法,更不想清理门户,闷声不吭便将裴慎推回给了乔柯,父子亲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此,裴慎最后一点幻想和他的脊背一起垮了下去。
一时之间,集议堂其他人走了个干净,一群金翅雀鸟从窗格外扑啦啦飞过去,大殿内仅剩的一缕阳光随之明暗徘徊,霎时间,阴森的墨色砖石上仿佛又渗出了汩汩血水。乔柯面向堂上空空如也的掌门座椅,说道:“这就是你找的靠山。”
裴慎一言不发,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猛然向洁白的颈间一划,但乔柯已经察觉他动手前细微的颤抖,箭步上前,一把将短刀劫入掌内,在本该被短刀豁开喉咙的一瞬,裴慎后脑吃下重重一击,扑在乔柯怀里。
据裴慎日后所知,乔柯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在众多玉墀子弟震撼而畏怯的注目中光明正大走下山去。那一击不重,仿佛刚将昨晚辗转难眠而累积的倦意填上,裴慎就醒了,口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苦味。裴慎立刻冲到床边,用力将舌底一堆药粉吐去。
这样扎下头来,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乔柯,而是木床另一边的女子,她似乎只是睡着了,长辫绕过肩头,搭在小腹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将发尾压住。
邓宁似乎并不是这样乖巧的姑娘。
再一偏头,正是双手抱胸的乔柯。他站在邓宁身边,似乎在等待什么,一切都在他沉着的凝视中静止了,只有鬓边几绺发丝向着裴慎轻轻拂动。
那药粉不知在昏睡中被吞进多少,裴慎渐渐感到五脏六腑有一种诡异的灼烧感,下意识离邓宁又远了一点,仰头看向乔柯:“你把小宁怎么了?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25章24鹤子草
“鹤子草。”
乔柯摊开手心,一滩紫色粉末顺着川字纹缓缓落到了地上。
银烛小馆用来招揽嫖客的春药,造价昂贵,只有头牌用得上。在思绪被燥热彻底烘干之前,裴慎想起在冯开向一案中听过的话。
将少量鹤子草粉末混在酒中,客人会首先感到腹中燥热难忍,继而肌肤瘙痒,筋骨酥麻,同时如醉酒般难以自持,而乔柯放入裴慎口中的鹤子草至少已有三人的剂量,平时尚需小半个时辰才能发作的药效,眼下几乎同时涌了上来,将裴慎瞬间冲垮。
奇怪的是,乔柯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裴慎十指扎在被褥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看了邓宁一眼。
“选一个。”
乔柯道。
裴慎痛苦地蜷起身体,将指间掐入皮肤中,小臂逐渐渗出血来。他一点点加强刺伤自己的力度,但药效已经成倍在体内炸开,轻而易举将刺痛感吞噬,突然,裴慎闷哼一声,五根手指狠狠从皮肤上划过,洁白的小臂瞬间被割出五道血痕,再次去抓床单时,指甲下已经堆满了自己的皮肉。
他终于找回声音,艰难道:“她是你……师妹……”
“所以,这是你最后一次娶妻生子的机会,”
乔柯道:“倘若你真的对她有意,我就成全你们,礼成之后,从你面前永远消失。”
温香软玉,近在咫尺,说裴慎从未幻想过与女子亲近是假的,何况邓宁这样漂亮,他刚刚认识她的那天,说话都会打磕绊。现在这个玉墀派首屈一指的女弟子昏昏然躺在这里,以身体作为世间最昂贵的筹码,蛊惑裴慎向他本应拥有的寻常生活一点点爬去。
只要拨开长辫,解开衣衽,这具美丽的身体就会成为他的解药,成为他复仇路上的第一件战利品,也许……她甚至都不会怪他。
裴慎用没有沾血的手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抚了一下,抬起头来。
他浑身烧得厉害,四肢如同被蒸熟的藕节,绵绵软软,仿佛在浓云稠雾中悬流,神智已经十分模糊,口中却喃喃有词,只是声音虚弱,乔柯不得不俯下身来辨别。
“……她……”
“放过她……”
乔柯无动于衷,道:“选一个。”
裴慎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这个命令思考清楚,并且同样缓慢地转过身来,望向男人。热流无处消散,在胸膛和下腹狠狠顶着他,肿胀已经演化为近乎强烈的痛感,令人的呼吸越发急促,终于,在瞳孔再也无法聚焦的一瞬间,裴慎伸出手臂,攀上了乔柯的脖颈。
太晚了,只是碰到微凉的皮肤,裴慎就忍不住“啊”
了一声,被乔柯坚实的手臂接住之后,甚至浑身颤抖起来,每一寸皮肤都争先恐后地贴上去。裴慎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乔柯抵住了他的脸颊,贴着耳根,低声道:“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