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头说,“别说蹬倒骑驴,就是骑小毛驴都没人管,啥年代了。”
我说,“行,每个人一件,不管价钱,只管有面。”
这五个老人家脱下大背心子老头衫,都换上丝光棉的鳄鱼t恤,走起路来倒是有点不自在。老四说,“一会儿喝酒会不会洒上酒啊?”
老五说,“就你嘴露,舍不得穿一会光膀子喝不就得呗。”
老大什么也没说,换上衣服,照照镜子,脸上还是挺严肃。他不喝酒永远没话。我悄悄地把钱给付了,顺便给丽莎也买了件杭州丝巾,我塞给三姥爷。大丫头非得不要钱,我说,“那哪行,一码是一码的,等哪天你成了大老板,想要钱我们都不给。”
这条街还是熙熙攘攘,做买卖的小摊还真是很多,我突然注意到前面不远处那个商场前,有个小子正在那晃悠。那里的人更多,有两个年轻女孩正挎着包手挽着手逛街,眼瞅着那个小子手伸进前面的包里,人太挤,他的手又缩了回来。我问三姥爷,“都啥年代了,怎么还有小偷啊?”
三姥爷说,“太不要脸了,这太明目张胆了,大白天的,你让我们撞上,倒霉不倒霉。”
正要上前,大丫头看到这里有点不对劲,忙过来问,“怎么啦?”
我把看到的贼跟她说了一声,她说,“哎,这是常事,北市场啥人都有,管不过来。”
正说着,看旁边有个老太太,坐着个小板凳,正在那块一个一个地摘豆角,脚边拉放着个烟簸箩,抽空边卷烟边说,“又是这帮街溜子,抓都抓不完。”
三姥爷说,“有啥孩子就有啥爹,这群败家玩意儿!”
老五脾气暴躁,隔着条街,大声“偷手机那小子,赶紧滚犊子,不知道老北市是谁的地盘啊!”
谁也没料到他喊这么一嗓子,话音刚落,那边腾地一下跑了四五个人,全是小毛孩子。
三姥爷说,“瞧见没,还团伙哩!不扯了,撵贼不抓贼,走,喝酒去,大静子那边等咱了。”
老哥五个在路上一逛,穿着一样的t恤,还真有点混社会的感觉。刚刚跑的那群毛孩子,有个矮小子,一个就是个小头子,隔着马路喊,“你们几个老灯,坏我的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四说,“五弟,别跟小兔崽子一般见识。咱哥几个混社会的时候,他娘的都不知道在哪个狗肚子转筋哩!”
说完,老哥五个哈哈大笑。我心想,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崽子不学好,又学不上,偷鸡摸狗算什么本事。哥几个没想别的,直奔大静子的小酒馆。
大静子的盐焗腰子,在这一带相当有名了,招牌菜;还有就是手把串,酱猪耳朵,全是下酒菜。三姥爷说,“今天谁也不兴喝多啊,一把年纪了,点到为止,尤其老五全身都是病。”
老五说,“要是不喝酒你说人生还有啥意义,和对的人,喝对的酒,别的酒,我还不喝呢!”
三姥爷说,“喝点老雪花吧,有劲儿。”
几瓶下去,老大终于开了口,“当年蹲监狱,我是替车间主任赵大炮顶的包,这些年,大炮不够意思,虽然蹲了三年,那也是蹲监狱。”
老二个子高,有点儿谢顶。他心思缜密,啥事都给人留面子,就像这些年还藏着刘二堡的貂毛大围脖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大哥,大炮回来找过你,家里嫂子、孩子大炮肯定没少搭。”
老四说,“大哥啊,仁义礼智信,大炮说白了就是和你差个理,这些年没找你喝口酒,你是差酒。没有谁能像三哥这样了解你。”
三姥爷说,“老兄弟们,不扯那个理不理的,下次大炮从上海回来,我第一叫你。就说这半截袖嘚不嘚吧!”
“相当嘚!”
哥几个把瓶子举起来,三姥爷接着说,“那还等啥呢,干喽!”
大炮,我上次在上海见到过,牛哄哄,家乡人全罩着。应聘的只要说沈阳铁西谁谁谁找的,全给面儿。尤其是老家那边的孩子,毕业找工作,只要找到他,不字就没有。老大有点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