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子挨得近,村中人常有往来。宋枕锦看诊时,时常听村里人议论下林村有个离经叛道的哥儿。
今日一见,宋枕锦便确定就是眼前这人了。
想起在坑洞中仰头见到哥儿的第一面,最深刻的是那双眼睛。
极黑,极锐利。
但宋枕锦偏偏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害怕。
兴许,是怕黑。
*
下林村的这片林子,叶以舒没走过千次也有百次了。他脚步匆匆,快离开了林子。
拿着空麻袋回到家中,院子里,他爹刚扔下搬回来的最后一批稻子。
他小弟搁下装了镰刀、麻袋的背篓,背篓里面还有他捡了一天的稻穗。
娘在灶屋里做饭,只她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而他爷这会儿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抽旱烟,他奶看他回来,见麻袋空空荡荡,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给。
再听西厢房里,有孩童的声音。他小婶回来了,却躲在屋里等着吃白饭呢。
叶以舒不知见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他淡漠地放下麻袋,先回屋检查一番带回来的东西有没有少,又拿了一些补药去灶屋。
见他回来,施蒲柳凄苦的面上便转瞬带了笑意。
叶以舒道:“娘,这药材你炖汤的时候捡些扔进去,吃了对身体好。”
施蒲柳不用想就知道是为自己拿的,她当即道:“又浪费钱。娘没事,这……这能不能退回去?”
他知道哥儿攒钱不易,打来的猎物交了公中,兜里就剩下那么几个子儿。
他盼着自家哥儿多攒些,以后当自己嫁妆,到那时候婆家也不会看不起。
想到这儿,施蒲柳就心酸。
她偏过头去,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当初他继母跟相公商量她的婚事,继母狮子大开口,要十两彩礼。婆婆不依,全靠相公自己攒。
后头相公东拼西凑地攒好,继母却半点不给嫁妆。只让她收拾了两身衣服,带着两个空荡荡的箱子就送来了叶家。
婆母现后,气得成婚当天就对她破口大骂,还直接跑去施家跟继母打了一架,愣是从继母手中抢走了五两银子。
嫁来叶家快二十年,施蒲柳一直当自己受到的这些磋磨都是因为自己没嫁妆,没娘家给撑腰。
她自己能忍,但她不想自己哥儿再过这种日子。
这药材,哥儿送到她手上她就立马包好不打算动。叶以舒见她,还想再劝。
可没等他开口,屋外就传来李四娘的声音:“他叫你放你放就是了,舒哥儿的一点孝心都不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以舒一眼扫过,时刻注意着灶屋动静的李四娘闭上嘴巴。
她道:“快点,都饿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叶以舒坐在灶孔前递柴,见他娘还愣着,宽慰道:“娘,你要相信我能挣钱……但我不想以后挣大钱了,您跟爹的身体垮了。到那会儿,我只怕比现在还要操更多的心。”
施蒲柳的眼眶一热,啜泣了一声道:“是娘的不是。”
“我希望您二老养好身体,长命百岁。”
叶以舒叹道。
“哥……”
小不点来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