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元宵灯会,是陈知行唯一一次相邀的灯会,她带了阿淼同行,半途她去路边的笔墨铺子去取她定好的玉版宣。
等她回来的时候,陈知行正在和偶遇的同僚说话,旁边的阿淼却已经不见踪影。
“怎么会不记得,那陈知行明知我取的玉版宣是为他所购,他却对你毫不上心,致你走失,幸而遇到了大理寺的管大人。”
也正是因为这事,她第一次对陈知行产生了动摇。
阿淼抿了下唇角,“那天管夫人和阿姐一样买了好多东西,管夫人牵着我跟我念叨一路,她还有容香阁的胭脂没买,金缕坊的料子没买。”
“管大人一边说她败家,一边和小厮挂着满身的包裹跟在我们身后付钱,最后管夫人买一只陶笛给管大人,让他以后给她吹笛,管大人却高兴地合不拢嘴。”
阿淼牵过姐姐的手,软乎乎的小手捏着阿姐纤细的手指头,“阿姐,你也买了许多的东西,其中大半都给了小陈大人,他却责备我乱跑,好好的元宵灯会被我搅和了。”
“阿姐,你以前总说我不懂,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或许我现在不懂阿姐说的愿得一人心,但是我只看得见,你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邵文瑜僵硬地转过头,“阿淼……”
就连小阿淼都能看清的时局,前世她却罔顾所有人,做了那不要命的飞蛾。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柳絮飞扬,裹挟着种子随风飘散。
上天好生之德,她已经是重生之人,她不愿再走前世的旧路,可是她今生的前路在何处,也如这柳絮一般,随风而动,吹到哪儿便是哪儿吗。
都说女子的最终归宿是婚嫁,可什么样的人才是良人,错嫁一人便困苦一生,是对是错皆不由人。
她翻手包裹着阿淼的小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阿淼,姐姐已经看清了,日后不会再糊涂行事,令阿爹阿娘担忧。”
阿淼脸上扬起笑来,“阿姐不糊涂。”
邵文瑜抬手刮在她的鼻子上,“兔子没有了,那今晚的灯会,阿姐给你买兔儿灯吧,还能挂在你的床头,伴你入眠。”
阿淼立刻笑眼弯弯地抱住姐姐的手臂,将脸紧紧地贴着姐姐,“阿姐最好了!”
青禾推门,“大姑娘,二姑姑娘,老夫人院子里的张妈妈来了,说留梦园里的戏台子已经搭好,今儿就在留梦园里边吃边看。”
“你回张妈妈,我和阿淼换了衣衫就去。”
“是。”
邵文瑜拍了拍阿淼的发顶,“等会儿吃完饭,叫上如妹妹一道,我们一起去看花灯。”
宋温如和阿淼年岁相当,是大舅母的小女儿,一直养在宋老太太的房里。
留梦园的戏台搭建在池边,池中的荷已经露出了淡粉的尖尖角,一张张新长出的荷叶,还未完全舒展开来。
戏台前的空地上,摆着好几张桌席,中间的一道纱屏将男席,女席分隔开来。
一旁的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宋呈礼和陈知行提笔作画,皆将此刻的美景留在画笔之下。
“瑜姐姐和淼妹妹来了。”
最先发现姐妹俩的是宋温如,她刚想迎上来,被一旁的宋温若拦住了。
宋温若脸色难看,“如儿,母亲被赶走,是因为谁,你这么快就忘了?”
宋温如缩了下脖子,“二姐姐,可祖母说……”
“祖母祖母,你眼里除了祖母可还有你母亲!”
看着姐姐凶巴巴的脸,宋温如委屈地掉下来眼泪,却不再争辩什么。
邵文瑜牵着阿淼走进留梦园,她本想当做看不见,可宋温若当众发难,令自家姐妹难堪,更是话里话外地言说外祖母不公。
“若妹妹,你想做那孝女,跟着大舅母同去便是,何苦在这里责难没在大舅母身边跟过一天的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