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将自己这个亮明身份的传旨太监拒之门外,这不就是说,广陵城主唐钎连官家的面子也不打算给吗?
身为皇帝的内侍,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众官员巴结奉承的存在,即便是那些朝廷大官也得给上三分薄面,宦官李素虽然身体残缺不全,内心却是自我感觉良好的。
谁能想到这次奉旨来广陵传话,竟然得了这样一个待遇,李素不能忍。
要知道他可是带着广陵城大小官员全部晋升一级的大喜讯来的,原本还指望着能收点报喜费呢,现在连城门都不让进,这是几个意思?
“唐钎,别以为你在扬州打了一场胜仗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这广陵城还是大宋的城池,你身为宋臣,无视皇权,这就是抗旨不遵,是谋逆,你小心被诛九族。”
李素在城外骂了个酣畅淋漓,险些就将唐钎的祖坟给扒了将里面躺着的唐家列祖列宗拉出来挨个问候一遍,可纵然他如此卖力地表演,城楼之上的守军却根本没人在乎。
如今的广陵城虽然是在大宋境内,可说是唐钎的私产一点也不为过。
大军压境之时,皇帝只在广陵城待了一天,他真正关心过城内老百姓的死活了吗?
他一跑路,富商巨贾们也跟着跑,最终也就只有城主唐钎与邱、叶两家选择留下。
没有唐钎,他们能进城住上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豪宅?没有唐钎,他们能将五万金军打得丢盔弃甲?没有唐钎,他们能成为广陵城的新主人?
至于那个偏安一隅的皇帝?虽说朝廷下了封口令,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宋还有两位皇帝被金人掳走了,如今这个新帝的皇位来得究竟正不正,谁人的心里还没点数吗?
封城是唐钎所下的命令,即便站在城外的是皇帝,他想要进城,那也得城主点头才能放行,凭你一个区区的太监在外面无能狂怒就能让他们开城门?门也没有啊。
李素在外面吐沫星子乱飞,脏字都不带重样的,城楼上则是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搭理,直到得到禀报的唐钎总算是姗姗来迟,他这才冷哼了一声:“唐城主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只怕称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了,竟然连官家的圣旨都敢不接了?”
面对李素的嘲讽,唐钎淡然一笑:“事急从权,还请公公见谅,金军暂退高邮城,广陵的危机却并未解除,微臣下令封城,也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全考虑。”
李素朝着唐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难道这小子还当自己是金军的细作不成?
他高举手中的黄娟,虽然极不情愿,却还得完成官家所布置的任务:“行,咱家不进城,就在这城外宣读圣旨便是,只是唐城主是否也该出城跪接圣旨,方显城主与官家的君臣情谊啊?”
哪有如此居高临下接圣旨的?这不就是骑在皇帝的头上了吗?
“不必如此麻烦,公公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便是。但凡我广陵城能够做到的,自然不遗余力。”
“你!好好好。”
李素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字,可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已经说明他这是被唐钎气到了极致,“你行,你就等着官家的雷霆之怒吧。”
既然唐钎不愿出城,李素也不愿下马,就坐在马背上将赵构的第一道圣旨当众宣读了出来,两人一上一下隔着护城河听宣,将礼法全都丢去了九霄云外。
听说全城官员全部得到了晋升,以沈郓为首的地方官员全都喜极而泣,如今的广陵还是宋金战场的最前沿,虽然唐钎依靠威力巨大的炸药击退了完颜斜也,却难保对方不会卷土重来。
晋升一级,就表示自己可以回京述职,随后被派往其他州郡,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广陵城这个是非之地,命肯定是保住了。
即便是没办法立即得到安排,至少也是留在了天子脚下的京城临安,跟着皇帝,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而等听到皇帝命广陵交出火药配方敬献给朝廷时,城楼之上的所有将领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唐钎却是冷冷一笑,完全没有要叩谢皇恩的意思。
“回去转告官家,并非微臣不愿敬献火药配方,而是在下就根本不清楚这种威力巨大的新式火药该如何调配,这东西可来不得半点差错,微臣不敢胡说。”
李素眨了眨不可置信的双眼,继而一指城楼之上:“唐钎,你好大的胆子,官家索要的东西,你竟然不给,还给出这样一个如此敷衍的理由搪塞,简直是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公公切莫动怒,微臣的确是实话实说。”
唐钎两手一摊无奈耸肩,“这种新式火药的配置,微臣从未参与,也没见到过程,城中所使用的火器,也都是诸位将军在完成零件生产之后送去由专人组装,再拉回城内的,那位配置火药的世外高人,早在金军攻城之前便悄然离去了,他也未曾留下任何关于火药配置的只言片语。”
这种无稽之谈,李素自然是不信了,唐钎看了看分立左右的诸位同僚:“微臣究竟有没有胡说,他们都可以作证。”
火药是唐小七根据唐钎所提供的配方调配的,为了做好保密工作,唐小七在不同的几处地方将单个的原材料按比重称量并且包装,再汇集与于一处进行混合,可谓将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所以就算是参与了调配的相关人员,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提供各种配件的城中各家商户就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了。
连邱家兄弟和叶昭都不知道的秘密,沈郓也就更不清楚了,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纷纷选择了闭嘴。
“行。”
李素是彻底没脾气了,不过他还是退而求其次,提出了皇帝的最后一个要求,“那就将城中所有的火器尽皆运去临安,协助朝廷禁军固收京城,以免重蹈汴京失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