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再想想吧。”
田午笑了笑,“你如今丢了官,多少人盯着想杀你,你在魏博名不正?言不顺,也需要找个进身之阶。”
“我自有?主张,”
裴羁下?意识地又望厢房一眼,田午方?才跟苏樱说了什么,会不会与此有?关?这事田昱从不曾提过,想来?也是知道他绝无可?能答应,所以干脆不提,这么看来?,纯粹是田午自作?主张,“不劳将军挂心。”
起身要走,身后田午追了几步:“阿耶最看重你,你我成亲,魏博便是你的。你我只做名义夫妻,成亲后你喜爱谁便抬谁进门?,我绝不干涉。你也知道我的心病,无非是不甘心拱手让给田承祖,此事是我有?求于你,自然会给足你好处,待阿耶百年之后,和离也不是不成。”
裴羁快步走下?台阶:“绝无可?能。”
“我知道你一心要娶苏樱,”
田午追出来?,站在阶上,“如今她不记得,任你为所欲为,一旦她想起来?,你觉得她不会跑?”
裴羁步子一滞,回头?,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何况还有?窦晏平,卢崇信也盯着呢,如此佳人,我见犹怜,你无权无势一个白身,所倚仗的无非是我阿耶要用你,一旦牙兵平定,你就再无用处,到那时候,你确信能挡得住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守住你的佳人?”
所以方?才她跟苏樱讲的,是不是这些?心中?一阵愠怒,裴羁冷冷道:“与你何干?”
转身离去,步子再没有?停顿,田午抱着胳膊看着,许久,轻哼一声。
裴羁快步走向厢房,手刚碰到帘子,早已脱口唤了声:“念念。”
绿窗下?,她回头?看他,温柔的眼波:“哥哥。”
短短两个字,突然让他心情激荡到了极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她后颈里,喃喃唤她:“念念。”
一旦她想起来?,你觉得她不会跑?会的吧,她那样烈性,他过去对她那样坏。裴羁越抱越紧,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她柔软温暖的身体就在怀里,却总觉得像抱着一片云,一团雾,随时都有?可?能从指缝里溜走,消失无踪。在深沉的恐惧中?感觉到怀中?的人挣扎了一下?:“哥哥,你弄疼我了。”
让他突然意识到用了太大力气,急急松手。
苏樱挣脱出来?,长?长?吐一口气,掠了掠被他弄乱的头?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竟如此心神不宁,方?才田午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裴羁伸手,替她把?剩下?几丝乱发掖到耳后,“方?才田午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等我想起来?从前的事,肯定不会嫁你,”
苏樱低垂着眼皮,知道他一向多疑,必是对方?才她们的谈话起了疑心,既然摸不透田午的用意,也不知道田午方?才有?没有?跟他透底,那就不如照实告诉他,“还问我想不想逃。”
果然如此。裴羁愠怒更甚,抬眼向正?房一望,田午依旧站在原地,看见他时,招了招手。
她必是早就做好了盘算,一面以旧事煽动她,一面以利益拉拢他,为的是促成这桩亲事,借助他对田昱的影响,成为魏博的实际掌控人。
田昱总说这个女儿好强斗狠,心眼却不算多,其实田昱看错了,田午虽然好强斗狠,心机同样深沉。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脚踢田承祖下?水,又用几个女兵把?田承祖死死按在水里出不来?,漳河两岸全是看龙舟的士兵和百姓,经此一回,田承祖在众人心中?只会留下?一个窝囊无用的印象,即便田昱勉强把?魏博传给他,将来?必定也不能服众,难说什么时候就要被田午拉下?马。
心机手段无一不强,只不过本朝从不曾有?女子为节度使的先?例。她想出头?没问题,想拉他下?水,以此在田昱面前搏个胜出也没问题,他虽不会答应,但也不会觉得为自己谋利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但她暗地里挑拨苏樱和他的关系,那就不行。
“哥哥,”
突然听见苏樱问道,“田将军为什么说等我想起来?了,肯定不会嫁你?”
裴羁心中?一紧,低头?,苏樱正?看着他,雾蒙蒙一双眼带着迷茫,疑惑,还有?淡淡的探究。裴羁突然有?些不敢看,转开了脸。
该怎么对她说?他那些令人不齿的过往。要继续瞒着吗?可?既然错了,难道不是应该把?自己犯下?的罪行一一坦承,才能做到最彻底的忏悔吗。
苏樱安静地等着。他不会说的,他傲慢自负,过去那些事他既不觉得做错,又怎么会承认。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他沉沉的语声:“我过去,待你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