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羁迈步进门?,田昱从灯下抬头,肃然的面容:“庄敬急病卧床,无法理事,眼下监军一职由?卢崇信暂领。”
裴羁抬眉。昨日还?曾见到庄敬,绝不?像是身?患重?疾的模样,这病,只怕不?是病。“是卢崇信?”
“卢崇信白日里的确去找过庄敬。”
田昱冷哼一声,“下手?还?挺快。”
“眼下明公先不?要动?,让那边的人盯紧些,摸清楚卢崇信跟哪些人联手?。”
裴羁道。
他看得出来,卢崇信想杀他。那么?就只能与牙兵联手?,况且王钦暗地里也一直动?作,想通过拉拢牙兵,控制魏博节度使的人选。卢崇信没杀庄敬,因为庄敬死了,太和帝会另派监军过来,若庄敬只是重?病,这么?不?死不?活拖着,他这个监军副使就能独当一面。
八千魏博牙兵分为数股势力,眼下须得尽快弄清,卢崇信是跟哪股势力联手?。
“小小一个监军副使,掀不?起大浪。”
田昱抬手?让他坐下,低声道,“我担心的是你。无羁,朝中近来,一直在参奏你。”
裴羁垂目不?语。此事他早已得知,前番的言论虽然被杜若仪暂时压了下去,但不?过几日便又传开,眼下已经有数名御史?参奏他罔顾人伦,与继妹有私情。
“听说?苏娘子此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田昱看他并不?打算再?说?的模样,但他是他头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稍有闪失,魏博的局势也会跟着动?荡,他不?能不?管,“我有个主意,让她改个姓名,再?另给她寻个身?份,你要是怕委屈了她,我认做女儿?也行,从我这里风风光光出嫁,你看怎么?样?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如何你不?能出差错。”
裴羁顿了顿。朝中有王钦暗中操纵,弹劾只会愈演愈烈,继兄妹的名分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无从质辩,必然会受牵连,但,又如何能将她的身?份全?都?抹掉,让她受这般委屈?起身?一拜:“谢明公好意。”
田昱看他明显不?准备遵从的模样,皱了眉:“怎么?,这样都?不?行?”
“即便我是白衣,依旧可以辅助明公。”
裴羁道,“没什么?差别。”
弹劾一旦落实,他必是罢职,对?这个结果,他心里早有准备。
“差别大着呢。”
田昱皱眉,“你不?在这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许多事你就不?能插手?,咱们这个关系,你倒了我自然也要受牵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你以为只是罢职?搞不?好还?要下大狱,那帮阉人,个个心狠手?辣。”
裴羁虽然没说?,但他查出来了,卢崇信也是为了苏樱跟他结仇,王钦本来就虎视眈眈,再?加上卢崇信的私怨,绝不?会对?他手?软。万万想不?到清心寡欲如裴羁,竟在女色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田昱道:“无羁,不?要执迷,天下美貌女人多的是,况且又不?是不?让你娶,换个身?份罢了,人还?是同一个,有什么?要紧?”
不?,很要紧,他已经错待她这么?多,绝不?会再?让她放弃身?份,隐姓埋名地跟着他。裴羁躬身?一礼:“我意已决,请明公恕罪。”
田昱沉着脸,半晌:“我是真?没想到。”
想不?到么?,我也没想到。裴羁沉默地站着,眼前蓦地闪过那个傍晚,她轻轻落下的吻,在他耳边那一声哥哥。从一开始,便成定局,若是他能早些看清,多好。
翌日一早。
沈时诊完了脉,小道:“娘子今天脉象有力,恢复得不?错,还?按先前的方子吃着吧。”
“叶儿?,请沈医监去外间奉茶,”
苏樱吩咐着,“周姨,去厨房取些点心吧。”
人都?支开了,苏樱起身?走到窗前,卢崇信连忙跟上,听见她极低的声音道:“端午当天,裴羁应当有安排,跟牙兵有关,你小心些。”
心头猛地一热,卢崇信瞬间湿了眼睛。他告诉她那些阴谋争斗,只是为了让她知道他在努力,让她对?结果多些信心,没想到她竟帮他探听了裴羁的虚实。哽咽着:“我能对?付。姐姐,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些事,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