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又笑:“话说回来……张府欢迎的是客人,而不是仇人。你们是客,既来了,急着想回去么?路途遥遥,路上山匪水盗、疟疾瘟疫,来去一趟可是万分辛苦。”
阴恻恻的笑声伴上大宅里几百家丁,谁还敢再说话。
接着夫人命令抬上来几大箱账本,当着那几个堂主的面开始算账。
逼着他们一笔笔看,连看三天三夜,最后没人不服。
夫人又“请”
他们在府上住了半个月,好酒好菜款待着,临行前送了金银细软、本地名药,还派人一路护送,这么好生送走了。
……诸如此类的大小事,桩桩件件有许多。
夫人可能不是个善于迎来送往、八面玲珑的人,可她狠起来非常狠,也不怕别人鄙夷她不体面,她只管盯住里子。
螽羽朦胧间有些明白,在这张府里,老爷常年不在,夫人便是“老爷”
。
夫人才是“老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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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社前的一段时间,夫人带螽羽到省城里的别馆小住。
这栋宅子应当是近十年新修的,更精致、雅致些,院墙也不似老宅那么高耸,整体令人感到通透自在许多,是螽羽更熟悉的城里的风格。
可张家毕竟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越是人口稠密之地,眼睛也越多,需要在意的礼数也就越多——
原先在老宅里,在各个院子间散散步、在小菜园里种种地便可花上一整天时间了;再到张家自家庄子上去看看瓜果蔬菜、牛羊鸡鸭也都使得,夫人不介意女眷“抛头露面”
。
到了城里小宅中,倒只能整日留在后院里绣绣花、弹弹琴,螽羽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夫人这次到省城小住,是因为有许多货物会在三月里陆续到港,要在运河道口分散,夫人于是亲自来坐镇。
白日里总有外男出入宅中,夫人垂了帘子坐在书房里,由胡二左在外头招待。
总要到了落日后,夫人才回后院来休息。
夫人吃饭喝茶的时候,轻轻转一转腕子、扭一扭脖子,总“哎哟哎哟”
地叫唤,螽羽便站在夫人后头给她轻轻揉肩捶背。
“太太每年都这样往来奔波么?”
螽羽问,“这般劳累如何使得。”
“其实也不是每年都这样的。唉……”
她一松一紧捏着夫人细长的后颈,夫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