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覓與沈薇彼此配合,很耗費了一番功夫,才使得他們心悅誠服,甘願為他所用。
曾經,他與神女兩人一心,不論發生什麼,她都會站在他身邊,如今成婚,兩人反而離心。殷無覓受傷之後,便越發頻繁地想起過往種種,他不是愚蠢淤塞之人,別人對他真心與否,他辨得出來。
沈薇待他的心意,他比誰都清楚。
一個人又豈會在朝夕之間變得如此徹底?他不相信她會變心,這當中有什麼隱情,有什麼緣由,他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殷無覓喚來侍從為自己束髮更衣,特意挑選了一件神女親自為他裁製的中衣,袖口上繡有一隻嬌憨的小貓,繡工稚嫩,算不得好,卻是她閒來無事,親手所繡。
為這一隻小貓,她跟著崑崙宮裡的繡娘學習,繡壞了好些帕子,唯一一隻模樣好的,用來給他做了衣裳。
每一次她摸到他袖口裡的小貓,都會格外開心。
殷無覓摩挲著袖口刺繡,心中的不安稍定,只領了越衡一人,往熹微宮去。
熹微宮大門緊閉,禁制森嚴,宮內寂寂無聲,和往日所見截然不同,一左一右兩頭守門神獸威儀地端坐於門前,審視著前來的每一個人。
這是殷無覓第一次被門口的狻猊攔下,狀如雄獅的兩頭神獸同時起身,並列站於門前,飛揚的鬃毛上連綴金光,同熹微宮上禁制緊密聯繫在一起。
往日殷無覓從這一道宮門中穿行而過時,兩頭神獸都趴在一旁打盹,默認他的主人身份,並不會攔,有時還會湊上前來撒嬌。
但現在,這兩頭神獸終於也向他展露出了它們守門神獸威儀的一面,對著他齜牙咧嘴,喉中滾動低吼。
殷無覓抬頭看向宮門匾額,從前,熹微宮是這一大群宮闕樓宇中最熱鬧的所在,神女殿下每日裡總有許多鮮玩意,張羅著一群宮娥隨著她四處嬉玩,身後綴著一群被吸引而來的神獸,像這崑崙山巔飄來盪去的彩雲,令人賞心悅目。
他從沒想過,熹微宮還能如此沉寂。
一切都變得那樣徹底。
熹微宮內,十三名玉昭衛皆已聽令回歸。曲霧先前被法印之力鎖在咸池長橋上,今日收到召令,方得自由,她是玉昭衛領,站於最前。
沈丹熹坐在軟榻上,一個個打量他們。人在眼前,一些被時間模糊的記憶,又漸漸清晰了起來。
玉昭衛從小隨在她身邊,相伴逾四百年,毫無疑問,他們對神女是絕對忠誠的。可穿越女占據這具身軀的百年裡,將他們的忠誠化分了兩份,讓他們心中多了一個主上。
曾經穿越女對殷無覓一心一意,兩個主上對他們來說並無不同,現下卻不一樣了,沈丹熹難以估量另一個主上在他們心中的分量如何。
哪怕只有一絲痕跡,她也無法再信任他們。
沈丹熹召回所有玉昭衛,恢復了他們以前的職位,從前他們在熹微宮擔任的什麼差事,今後便也擔任什麼差事,唯有一樣變了——無有神女召令,玉昭衛不得近神女身。
這道的命令加入玉昭衛身負的法印當中,令所有人不解。
曲霧躊躇片刻,終是出聲諫道:「屬下認為殿下此舉不妥,玉昭衛是殿下近衛,我等的職責便是貼身保護殿下。如今多這一重限制,若是殿下遇到什麼危險,我等又無法靠近,豈不……」
沈丹熹斜倚在羅漢榻上,手中握著一卷術書,正凝眉研究里書上的一個銘文,漫不經心地打斷她,「我的近衛?」她笑了笑,「這麼些年,玉昭衛不也沒有貼身守在我身邊麼?」
曲霧沉默片刻,這些年,玉昭衛都在殷無覓手下辦事,的確不曾護佑神女左右。
可這也是神女當初親下的命令。
「請殿下至少將我留在您身邊。」曲霧單膝跪地,神情執拗,崑崙山中無有跪禮,就算是伺候的僕從也無需跪拜,她行如此大禮,可見心中急切,「羽山少主還客居在宮中,殿下身邊不能沒人。」
曲霧是親歷過二十七年前那一件事的,羽山少主暴起發難,殺意洶湧,幾乎沒有絲毫保留。
無數光羽從他身上飛出,一瞬間就將崑崙神女整個包裹,那些羽毛看上去那樣輕,卻沾膚見血。
血點飛濺,染紅了大片絨毯,曲霧才反應過來,急忙閃身沖入光羽當中,豎起劍盾護在神女身前。
就連神女,都是在看到自己身上迸裂的傷口後,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疼痛而慘叫出聲。
羽山少主散碎成羽的劍光不斷地擊打著劍盾,帶著一種令人懼怕的瘋狂,片片鴻羽之外是他更加瘋狂的眼神,呢喃道:「我真的想要剝開你的皮肉好好看看,我的殿下,熹姐姐,可是為什麼我怎麼都看不清你呢?」
他那樣瘋狂,完全喪失理智,曲霧至今不能忘,也不敢忘。
即便羽山少主因此而生受剔骨之刑,現在的他看上去已然翻然悔過,披著一派溫和無害、風度翩翩的表象,可他的凶性刻入骨髓,又豈會輕易更改。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她絕不可能離開神女身側。
主殿內外靜得落針可聞,空氣像是凝固了,讓人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玉昭衛里的其他人見領所為,便要跟著折膝跪下。
沈丹熹抬袖掃出一道勁風,打在眾人的膝蓋上,不悅道:「誰讓你們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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