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漆黑的長睫垂著,手指蒼白,他的視線落在師蘿衣的臉上,有幾分怔然,但好在不是才回來那股可怖的殺意和死氣了,她大膽的舉動打破了局面,潮意打濕了卞翎玉的眼睫,卞翎玉抬起清冷淡漠的雙眼。
幾乎慢很多拍的,他方回憶起他看見了什麼,
師蘿衣慢吞吞曲起雙腿,擋住自己。
不行,如果兩個人都光著還好些,就她一個人這樣,她都不太敢看卞翎玉。
師蘿衣比卞翎玉心大多了,又是第一次在卞翎玉面前這樣,她腦子裡早就把鱗片的事情帶過去了,如今縈繞的想法,簡直亂七八糟,心如擂鼓。
比如師蘿衣忍不住想,卞翎玉他應該……看見了吧?
看見了多少,他……他覺得怎麼樣?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她低下頭,水裡她臉蛋緋紅,「不好意思」這種情緒,實在有些來勢洶洶。師蘿衣甚至有點後悔,她是不是應該更迂迴些?卞翎玉一直這樣清清冷冷地看著,也不是個事。
師蘿衣清了清嗓子,禁止自己胡思亂想,道:「我看看你的傷口?」
卞翎玉這會兒幾乎不會反抗,她拉起卞翎玉的手,好在傷口不深,這會兒已經不流血了。
師蘿衣知道自己的術法對他沒用,而且如今她丹田受了傷,近幾日都不宜再動用術法了。
旁邊有乾淨的帕子,師蘿衣連忙拿過來,替卞翎玉包好。
「以後別這樣了,你別怕,我也會保護自己。這次的傷害都在傀儡身上,我才會暫時沒有氣息,已經沒事了。我也並非衝動才去和千景翌打鬥的,我是……看出他打不過我,才動的手。可我沒想到……他會有那麼厲害的東西。」
確實很厲害,那玉麟還有威壓,讓她一瞬間想躲都躲不開。
許是浴間的燈燭很暖,水汽也帶著熱。卞翎玉蒼白的指尖終於有了溫度,師蘿衣感覺一隻手觸在了自己的臉上,卞翎玉嗓音喑啞:「對不起。」
她詫異又驚喜地抬眸看去,果然發現卞翎玉的情況好多了。
卞翎玉語調有幾分蒼涼:「那個鱗片,本是我的東西。」
是他曾經十二次被砍下來的斷尾之一,可險些害死了師蘿衣。他險些目睹師蘿衣被他斷尾的殘留神力殺死。
師蘿衣終於明白,為什麼一路上卞翎玉都不對勁。
若是她知道,自己險些害死卞翎玉,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走出來。
師蘿衣雖然不知道卞翎玉以前的東西,怎麼會在千景翌的手中,但她知道如何安撫卞翎玉:「原來你以前這麼厲害啊!」
語氣沒有責怪和怨懟,只是含笑的誇讚。她本來也想趁這個機會,把所有事情都問清楚,可師蘿衣知道卞翎玉現在的情緒不太好。
既然堅冰破了,她再問,就容易多了。她現在更希望卞翎玉別自責。
卞翎玉說出這句話時,都做好了師蘿衣怨恨自己的準備。在他的記憶里,師蘿衣對他只有這幾日的親近,少女對他的零星喜愛,就像清晨的凝露,甚至或許等不到黃昏時成熟。
卞翎玉知道師蘿衣一直很惜命,甚至入魔都在努力活下去,可險些殺死她的,卻是他種下的因。
他心裡第一次鼓譟著對母親和夙離的殺意。
可師蘿衣並沒有怪他,他的掌心只有一片溫暖,她任由他的手掌貼著臉頰,少女眼睛黑白分明,臉上很燙。
師蘿衣說:「你別想那個了,就算是你的東西,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何況我什麼事都沒有,改日,我們一起去查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嗯……」
她聲音低了下去:「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卞翎玉手掌發燙。
不知道是她的溫度,還是他自己的溫度。因為這個意外,他確實沒法再冷淡地趕師蘿衣走。
不論他現在說什麼,師蘿衣也不會信。
卞翎玉徹底從那股可怖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才明白師蘿衣指的什麼。
他抿了抿唇:「我……」
氣氛走向了另一種極端。
師蘿衣說:「我先前說,沒有準備好,你還記得嗎?」
卞翎玉:「嗯。」
「現在我覺得。」她輕聲說,「應該,可以了,我不怕了。」
就從那天來找卞翎玉開始,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突然不怕了。
哪怕還那樣痛,師蘿衣也覺得挺好的,就算不像別人那樣舒服,但她莫名就覺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