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远郊某处乡间小道上,一行人身披棕衣腰配长刀,拉着推车不断行进。
“老大,您说弟兄们好歹都是立过功的人,没捞着奖赏就算了,怎么还多了项押运的累活?”
队列前头一个随侍凑到中间位,长脸眼削,一开口便带出八分的怨怼。
“我看那姓韩的就是故意您呢!”
“滚蛋!”
一边的兵首握刀阔步,听过这话,立即挤了挤两根短粗的眉毛,满脸不悦地回看那人,瞥了一眼四周,然后压着声说道:“立没立功,你心里没点数啊。”
他的脸已大好,除了偶尔发怒气急时会蹿红双颊,会现出红指印外,通身看着与常人无异。
“小的这也是替老大您感到不值呀。”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在这打抱不平。”
兵首神色不喜,顿步,拿手指着对方,警告道,“那件事你最好给我藏好了,烂肚子里。要是哪天被上头查出来,我第一个把你砍了!”
那随侍赶紧闭了嘴,连连称是,扯开话题,笑道:“老大,这车里装得什么呀,怪难拉的。您看这离田庄也不远了,咱都撒开脚丫子走了大半夜了,歇会呗。”
“少说话,多做事。”
兵首闭唇无语,抬手打了他一下,命令道,“原地休息。你去给我找点水来!”
推车停至路中,随行众人纷纷散离,或席地而坐,或平躺草堆,或背靠树干,捶
肩揉腿。
那长脸随侍叫走两人,与他同往水草茂密处,寻找溪流。身子隐没其间,还未离几丈远,后边两人已然瘫倒不见。
祁烨将人拖至侧边的草堆,撤脚蹲下,利落地扒掉他们的衣物。
身后不远处,柳明嫣拨开齐腰的水草,走近来,想要伸手帮忙,却被祁烨一手拍开,拦在前面。
“背过去。”
“赶时间呢!”
“我不管。”
祁烨不听,将手里刚脱下的裤子塞给她,强行把人偏转后,又扒来一丛水草将她围住。
柳明嫣转过头,一脸不解,急问道:“你干什么?”
她又不是没扒过男人衣服。
办事要紧,她一个女子都不在乎了,祁烨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扭捏起来了?
“乖,听话。”
祁烨一把子摁住她,竖起食指,示意柳明嫣噤声,接着道,“不许偷看,我待会再把衣服送来。”
柳明嫣无奈照做。两人隔着一簇水草迅速解衣换装,顺着前方草尖的倒塌方向,快步追赶最前边的那位长脸随侍。
经过一段折返路程后,兵首自石块上起身站立,整顿行囊。
车队再次起步,一路无事,没有人发现整条队伍里换了两幅新面孔。
行至田庄关卡口,兵首抬臂止步,点验人头,见数目齐全,遂转身朝田庄内,递出一纸文书。入口看守稍稍看过后,微向人点头致意,撤开木轧放行。
众人推车依次而进,随兵首一同前往后山营区库房。转角穿堂之际,
末尾的两人借着昏暗的烛火,闪身而离。
他们已经混进来了,接下来是去找关押松悦的地牢何在。
营房梁下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拂面,却常感不是风来。
祁烨劫了大门,与柳明嫣同路而进,只见这地牢约莫三丈见方,墙壁都是一块块粗粝的大石所砌,地面亦是大石铺成,门窗都是手臂粗细的生铁柱条。
柳明嫣从昏倒的守卫身上搜出钥匙,见着对面牢房里,侧躺在草席处的松悦,连忙跑上前开锁。
“醒醒……松悦?”
柳明嫣走过去,轻摇快拍松悦滚烫的脸,以唤醒她的意识。
松悦微睁开眼,透着朦胧虚幻的眼帘,辨认对方人脸,嘴角无力一笑,细声呢喃:“你终于来了。”
说完,身子遂即往前倾到。
“先出去。”
祁烨扫视一圈,见四下无人,赶紧跑过来,与柳明嫣合力把人架起,说道,“等天一亮,农户们来田庄做工,我们再想法子混出去。”
石门微启,火光促地从外斜射而进。
他们架着伤员,将将出门,脑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诶,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