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梁家的佣人再怎么拥护我、可怜我、同情我,到底当家人还不是我。
毕竟,真正当家的人,是无需旁人的悲悯。
即使现在公司一切都是由我在打理,可别人再怎么敬重也不过是称呼一声“方总”
,一切的实权到底还不够名正言顺。
丞相到底比不过天子。
至于那个躺在郊区别墅有事没事只会闹事的老太后,好歹蹭着死去的老爷子脸面,除去一声“梁老太太”
之外,在董事会尚且还有话语权,而我就算名声再大,到头来还是替他们梁家人打工。
想起两年前,因为一个项目的决策问题,当初身体还算硬朗的老太后还时常参与公司的一些会议,在董事会处处与我作对的场景,实在叫人寒心。
那时候的我和她的扯线傀儡几乎没什么不一样,不管最初的提议如何,最后的决定必然是要符合她的意思。哪怕现在老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时不时也还是要受到董事会那班以她为首的老头子、老婆娘制约。
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这般吃力不讨好、无怨无悔地为梁家做的这一切,目的还不是为了我自己,而全然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梁宇。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从我的世界里消失,那么这一切……
这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起,是公司这两年新请来的部门主管。
“方总,很冒昧这么晚打扰你,上次我们提出的那个改革方案,董事会那边好像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回复,对吧?”
“是。”
对方似是听出我语气中的疲惫与无奈,颇能理解地回道:“其实公司不管是制度还是经营模式都已经老化严重,如果再不改革,注入新的血液,恐怕很难再支撑下去,所以如果董事会一直不通过改革的方案,那方总,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点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那堆老顽固,怎么可能凭我一己之力能够摆平?”
我不禁揉了下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可是我也听说,公司董事会是有一票决定权,对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烦闷,至少现在的我确实厌烦这样心知肚明的反问。
“你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还需要跑来问我吗?”
对方立马沉默。
“你明知道这决定权到底在哪里,至于怎么拿到我手里,如果你有办法你就直接跟我讲,如果没有,就少来整这些没用的问候。我请你来,是让你帮忙做事,而不是教我做事,懂?”
“我明白。”
她唯唯诺诺地小声应了句。
“所以你有想到什么方法可以把一票决定权拿到手里么?”
我原带着一分希冀对方可以有个建设性的建议出来,哪怕是一些天马行空甚至是不合常理的想法都可以,只可惜对方沉默了片刻回的两个字,还是让我失望。
“还没。”
“那你打这通电话来,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提醒我,还有一票决定权这个东西是么?”
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回复,我也无意再为难,敷衍两句给予一个台阶便挂断电话。
沉闷的胸口传来时隐时现的绞痛感,一种无力感侵蚀而来。
兜兜转转,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孤身奋战的日子里,那种无助感多少让我有些不适,放下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度握成拳头,可我已然忘记指甲掐进肉里的痛感。
如今的我,也确实如梁母所说的那样,只要梁宇一天不回来,她一天不死,我根本就不可能掌握真正的实权,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
既然掌握实权要靠这两者成立,那我满足便是了。
我再抬头,后视镜里自己脸上的那一丝狼狈已然不见。
这个逻辑,其实刚刚那个人也知道,只可惜她连说出口的那份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执行。
回到家后,我麻木地拿出一瓶酒,冰块咚一声掉落在威士忌里,我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
我拿起酒杯,透着琥珀色的液体看到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到底还是忍不住晃神。
照片上的他明明笑得那么幸福,眉目柔情又不失宠溺,可又为什么如今却会落到这般结局?难道我眼中信以为真的感情,真的是他处心积虑制作出来的假象么?那他这么多年制造这个假象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而这十年的婚姻,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
爱人?财富?
好像现在的我两样都没有,就算外人看我再光鲜,可我到底还是一个不能全凭自己做主的傀儡。就算我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到头来不过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嫁给梁宇,是我毕生的梦想,我原以为是此生最幸福的事,结果却是我梦魇的开始。
这几年来,我总是难以控制地质问自己:梁宇,究竟是我太天真,还是你隐藏太深?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黑曜石的戒指。戒指的里面刻着两个英文字母的缩写,不是方槐也不是梁宇,而是“ny”
。
我抚摸着刻痕,却又默默地合上丝绒盒,拿起放在旁边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从我收到起就一直铭记于脑中,可我却因为心中的那丝念想,迟迟不愿去面对现实。
“方总,其实梁先生已经失踪四年,按照法律来说,您完全可以单方面申请宣告他死亡,我也知道这几年来您对公司的付出有多深,以及公司董事这一职位对您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虽然根据梁老先生生前定下的遗嘱,即使梁先生不在人世,加上目前梁老太太手里的股份,您出任公司董事还是有一定难度,但宣告梁先生死亡,对您争取董事长这一职位只会百利无一害,至于要面临的官司问题,我都可以尽力帮你,所以我很想知道您一直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