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倒觉得没什么,身处什么环境,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态。
身为剑君,被人尊崇是应当。身为阶下囚,被人看轻也是常事,此为人性。
一截木钗从黄金囚笼的空隙滚落进来,咕噜噜滚到希衡脚边,她连眼皮也没抬,在喧闹的环境中仍然以灵力洗涤自身经脉,改变孱弱的体质。
但希衡没有大刀阔斧,将鱼人的身体彻底改造成人族身体。
鱼人的身份迥异于人族,应该有用。
在喧闹的街道,人声的调笑中,希衡端坐于黄金囚笼,散落的水色衣衫如垂泻的星光,她周身好像有一栋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她和这条街。
人族们见此,反而更对囚车里的鱼人公主起了兴趣。
那些眼神已经越来越露骨,尤其是之前尝过鱼人味道的达官贵人们。
在这些神色中,长街中忽而响起达达的马蹄声。
最前方的鬼面将军调转马头,战马的铁蹄踏在天街上,溅起清脆的战意。杀人如麻的鬼面将军纵马来到希衡面前,解下披风,黑色的披风在天空中一扬,展开四四方方的几个角,盖在希衡的囚笼上。
那些人族的视线和喧闹全被隔绝。
玉昭霁抽出腰间长刀,森冷的刀刃指着一名衣着不菲的人族:“谁敢闹事,阻碍本将军办事,杀无赦。”
自古有擒贼先擒王一说,玉昭霁充满杀气的刀刃在那名人族身上一划,他身上的玉佩啪嗒碎裂。
这人大惊失色,双股战战二话不敢说。
其余人见状,全都安静下来。
顿时,整条长街针落可闻,无人再敢骚扰希衡。
玉昭霁打马从希衡的囚笼旁经过,朝里面深深望了一眼。
希衡,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作为合作对象,他也会如此照拂她。难道不比玄清宗好?
玉昭霁心中想的是一套,但面上流露出的又是一套,他看向囚笼的目光没有一点温情,全是冷酷杀伐。
仿佛怕希衡跑了、或者被别人杀了一样。
希衡也非常配合,在听见玉昭霁马蹄声的片刻,身子微微抖了抖,很细微的动作,保持了剑君的克制与尊严,但也冰山一角般显露出玉昭霁对她的虐杀。
纵然有玉昭霁的披风阻挡,有心人仍然能从囚笼底端看出一些端倪。
逍遥王府。
萧瑜风站在最高的角楼上,远眺城中的一切。
城中的烟火气息、市井人马全部被他略过,他以极好的目力将那列护送鱼人公主的军伍尽收眼下。
自然,萧瑜风也没错过玉昭霁对希衡的维护。
萧瑜风许久不笑,如今脸上连身为人的表情似乎都消失了,变成了一座木雕。
玉昭霁怎么配?
他这般对师尊希衡,用她来恢复修为,却又拒绝别人对她的打量,真是霸道不讲理的魔族太子作风。
萧瑜风的每个表情,都像是用尺规丈量过的,属于人的鲜活从他身上消失了,只有在看到希衡的时候,他身上会迸出炽烈的恨意和情意。
但是,这不重要。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进入鬼墟幻市抢夺剑神传承那刻开始,就知道一切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萧瑜风闭上眼,吩咐左右:“本王身体不适,不必叫玉将军一行在城中逗留,补齐干粮后,就送他们出城吧。”
他不想再看见他们。
师尊希衡……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顾语站在不远处,闻言张开嘴想说什么,萧瑜风便蓦然回:“玉昭霁不能留在这里。”
“我们要的是剑神传承,不必朝他竖敌,让他去寻鬼墟幻市的秘密,去寻他想要的宝物便是,他在城中多逗留一日,就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顾语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谁让剑神墓需要华湛剑君呢?
可顾语不能直言说出这个关节,担心萧瑜风接受不了,他跪下道:“是,少主。”
“让华湛剑君留在那里,吸引玉昭霁的视线,也是一个上策。”
顾语说着这话,轻轻抬起头,“这些天,玉昭霁也许是担心剑君被其余人所杀,每逢夜时,总让人将华湛剑君带至他的营帐中。”
萧瑜风手中拿来窥测别人的法宝上已经起了裂纹。
在角楼高空的冷风中,萧瑜风脸上木雕般的表情渐渐有崩裂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