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还在睡。”
“那少爷,你在这儿吃午饭不?”
在吗?闻人律犹豫地回头望向虚掩的房门,半晌点了点头:“在吧,我有事要跟洛城说的。”
“那好,我多做两个菜。”
回到客厅,月凨小朋友正在婴儿车里睡大觉,摊手摊脚的,像一只胖乎乎的小兔子。闻人律瞅她一眼,随即坐到沙发上,偏着头静静打量:单从长相上看,还真想不到她是洛城的孩子。肤色不一样,发质不一样,连个性也不尽相同——想着今天早上月凨面对路易时那冷静的表现,闻人律忍不住触碰她滑腻的小肉脸,丝绸一般的触感惊得他手指一缩,半晌才又探过去,轻轻抚摸:……洛城这家伙,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居然得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盯着孩子看了半晌,他收回视线,又漫无目的地望向其他地方。客厅角落的电视柜是90年代的老旧款式,柜门中间嵌着一块玻璃,因此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闻人律注意到一本厚厚的相册,红棕的书脊剥落了封皮,像是很久以前的老物件。不禁好奇,他走过去打开柜门,拿出相册,入手是沉甸甸的质感,想必里头装满了照片。
坐回沙发上,他靠着沙发背,将相册放到大腿上,不疾不徐地翻开第一页——入眼便是一个瞪着大眼睛的卷发小男婴,约莫一岁大,肤色偏深,浓眉长睫仿佛混血儿,满脸都是莽撞的朝气。
不用想,这肯定是洛城!闻人律哼笑一声,翻开第二页,各种各样的婴儿洛城便撞入眼帘。
如他预料,这家伙小时候果然是个混世魔王,拍个照都要爬高上低,跟猴子没什么两样。他还不爱穿鞋,夏天光个赤脚,两条细长的腿上都是划痕,还有许多个蚊子包,脸和四肢晒得黢黑。
再往下翻,照片里终于出现了洛妈妈的身影——那大概是洛城五岁生日,他搂着妈妈拍了一张合照。两张紧贴在一起的相似脸庞,一个笑得没心没肺,一个则浅淡地勾着唇,眉眼从容地弯着,散乱卷发垂在脸侧,像个退隐的女明星。
……闻人律不禁羡慕地多看了一会儿。
津津有味地继续翻阅,正要看到中学的洛城时,隔壁的房间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动静。抬起脸,他见门缝中透出的光线被短暂地遮挡了一下,看来某人终于醒了。
不一会儿,门扇打开,洛城顶着一头乱发走出来,t恤和大短裤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一只手还掀起下摆,挠挠腹肌:“敏姨,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趿着拖鞋正要往厨房走,他抬起眼漫不经心地往沙发上一瞥,顿时被吓得贴到了墙上:“卧槽!”
炸雷一般的惊呼把月凨惊得小身子一震,咧着嘴“呜哇呜哇”
地哭起来。闻人律本来有点儿想笑,这时心情急转直下,不禁着恼地瞪他一眼,拉过小丫头的手轻轻安抚:“咋咋呼呼的干什么?月凨都被你吓哭了。”
“不是……”
顾不上安抚女儿,洛城瞠目结舌的,看看闻人律,又看看从厨房冲出来的敏姨,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他怎么在这儿啊?”
敏姨倒是笑得很开心:“哈哈哈,因为我说的雇主就是他呀!今早我忘了炖肉,只能带着月凨赶回去。少爷看见月凨手上的手镯,就认出来了——原来他就是你老板啊!阿城,你怎么不早说呢。”
“啊?”
被这离谱的巧合惊得久久不能言语,洛城如临大敌地瞪着眼,心中不禁大呼不妙:那我背地里说他坏话,岂不是都被敏姨捅出去了?一时间颇为尴尬,他干笑两声,视线躲闪:“呵呵,原来如此啊……我,我还以为律总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确实找你有事。”
见月凨还是哭个不停,闻人律干脆把她从婴儿车里小心地抱起来,冷着脸走上前,塞到洛城怀里:“……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手忙脚乱地抱紧女儿,洛城默默咋舌,头疼地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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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没有餐厅,三个大人围坐在茶几周围,小小的客厅顿时被挤满了,让本就诡异的气氛变得愈发尴尬。
敏姨做了四菜一汤,依旧是色香味俱全,洛城却没什么胃口。他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片咕咾肉咀嚼着,不时偷偷瞥向对面的闻人律——今日这人罕见地穿了身休闲装,看上去比以往亲和一些,但那副拿腔捏调的架势还是那么令人讨厌。瞅着他端正的坐姿和一丝不苟的吃相,洛城下意识想跟敏姨吐槽一句,但猛然想起这二人其实是老相识……只得用力抿住唇,把舌头上的话咽了回去。
见他怪模怪样地把身子拧过来又拧过去,闻人律停下筷子,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你干什么,凳子上扎了刺啊?”
敏姨不禁“嗤”
地笑了一声。
被臊得面红耳赤,洛城干脆不忍了,放下碗筷心烦意乱地道:“你不是说有事么,怎么又不出声?”
他不耐烦地拉着个脸,浓眉紧蹙,半长头发胡乱地扎成个揪揪,只有额前几绺碎发垂在脸侧,不禁让闻人律想起了刚才照片中的洛妈妈。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年第一次见洛城——上次见面还是在冬天,那时他有点儿胖,穿着一件羊毛大衣,面颊柔和而丰润,像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少爷。这会儿却瘦得比以前更甚,配上那头半长的卷发和略显疲倦的怒容,看上去简直像个……像个电影明星。
闻人律发觉自己的心情莫名很平和。
“怎么也不给月凨办个满月宴?她现在都三个多月了吧。”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