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阳执行计划的速度堪称一绝。
第二天一早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限量款球鞋和价格昂贵到惊人的高达模型已经全部运到了他的别墅门前,安排一众佣人们来来回回搬了好多趟才运送到江屿白的面前。
然而在看到江屿白连抬起眼皮来瞥一眼这些快要堆成山的礼物都懒得的时候,盛千阳才是彻底崩溃了,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它们通通烧掉。
无论盛千阳是冷言威胁还是低三下四地求,床上的少年始终双眼紧闭,眉心蹙起,眼下还带着憔悴虚弱的青色,衬的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一缕幽魂飘飘而去。
怒气和无能为力的痛意盈满了盛千阳幽深的瞳孔,他内心焦灼但束手无策,软硬兼施亦毫无作用。
他意识到曾经的自已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伤害小岛的同时,也深深地在他和自已的心上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盛千阳只觉得无尽的悔意如同滚滚浪潮,将自已吞噬,唯余深深的窒息。
带你去看他
盛千阳在漆黑的夜色中抽了整整半盒烟,烟灰烫到手指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浓厚的烟雾散去,淡淡的月光才抚在他的肩上。
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月光照拂下显得冰冷又孤独。
在原地默然了半晌,他才将空烟盒收到口袋里,转身走进了别墅。
在卧室门口,盛千阳停下了脚步,盯着床上那个少年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卧室内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几乎隔绝了室外全部的月光,只有床头的星球小夜灯在闪着微弱的光。
那深陷床褥中的单薄瘦削的身躯,一动也不动,安静的像个仅供人观赏的漂亮瓷娃娃。
但盛千阳知道少年并没有睡着,在听到自已临近的脚步声时身体还控制不住地瑟缩了几下。
微不可察的动作,在他眼中却异常分明,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盛千阳轻叹口气,抬脚迈入卧室,缓缓走近,侧身坐到了江屿白身边。
江屿白乌密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却不知在男人的眼中他的演技究竟有多么拙劣。
盛千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那双幽深的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
不知盯了多久,他唇角扬起一个无奈的苦笑,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明天,带你去看看他,让你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放了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几秒的寂静后,江屿白蓦地仰起头看他,睁眼的瞬间撞入了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他的眼神有些缥缈,笼着一层云雾般,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彻底听清楚了男人刚刚说的话,江屿白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才隐隐约约的亮了亮。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盛千阳凝视着少年,哑然失笑,“小岛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吧。”
盛千阳语气平静,却让人能够明显听出带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乖乖把饭吃了,明天一早就带你去。”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热粥端到少年面前,两天没有进食,只能先吃些清淡的,不然胃会受不了。
“自已吃,还是要我喂?”
虽然是个问句,但盛千阳显然没有指望自已得到回答。
话音未落他已经舀起一勺粥喂到了江屿白嘴边,看着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顺从地含住,吞咽了下去。
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
盛千阳看着江屿白一勺一勺认真地吞咽着自已喂的粥。
浓雾散去,他能很清晰地看到少年黯淡的眼底渐渐闪烁起细碎的光,心里莫名有些极度陌生的情绪在升腾。
少年眼中的光亮,永远没有一丁点儿是为自已而闪烁的。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中,酸涩袭上鼻腔,也许是因为灯光晃的太厉害,才让他的眼前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重影。
喂完一碗粥,他看着少年在床边侧躺下去,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双臂环抱在胸前,只占了大床上一个微乎其微的角落。
盛千阳胸腔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却在看到那小的又乖又可怜的身躯时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脊背,将被角掖得整整齐齐,低声哄着:“小岛,睡个好觉。”
睡前美好的祝愿送出,盛千阳这一晚却可以说是睡的浑浑噩噩,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在梦里,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再也抓不住那个少年被风吹起的衣角。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越走越远,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扬着湿漉漉的一张脸,透过朦胧的水雾,他突然看到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的母亲,穿着洁白无瑕的纱裙朝他缓缓走来,在夜色里发着莹润光洁的色泽,美的像从天而降的神女。
自已拼命伸手想要抱住她,却怎么都触碰不到,他双眼猩红,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柔和的月光下,盛千阳所有的狼狈都无所遁形。
他跪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水渍,一颗心像被整个儿扔进了水中,压迫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终于,从一片混沌中,他猝然睁开了双眼,急促地喘息着,手臂慌张地向身旁一捞,在触碰到那个温软的身体时才慢慢安下心来。
身旁的少年也许是早就醒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又像是一夜没睡,眼下还点缀着憔悴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