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阳的脸色还没毒辣起来,荷花儿寨外西北角儿那块儿地里就热闹起来了。
黑蛋借了隔墙老邻居一头老黄牛,一手牵着老牛,光着膀子的肩上还扛着一张犁和牛套,踢拉着一双破布鞋,一边走着一边嘴里不断嘟哝着“这张犁比一布袋麦子还重……”
“闷儿雷”
赶着一头大驴,大驴拉着一张反扣着的耙子,“喔呵喔呵”
吆喝着。
“马后炮”
吭吭哧哧背着一架三条腿的耧,手里还扯拉着有三个青石轮子的“碷子”
,“碷子”
在身后发出“叽叽哇哇”
的声音。这种“碷子”
是农播不可缺少的必备工具,耧播下的种子若不经过“碷子”
的碾压,种子就会浮在土壤表面,种子就会被鸟儿吃掉。“马后炮”
边走还边嘟囔着:“这破碷子像是饿鬼不停地叫唤!”
“玉米缨”
和“臭蒿”
两人抬着一袋子绿豆种子,“臭蒿”
总嫌“玉米缨”
走得快,俩人不协调地边走边争论着。
“你走慢点儿行吗?你像长了四条腿儿!”
“臭蒿”
向“玉米缨”
埋怨道。
“你走快点儿不就得啦!你像女人儿的小脚儿走路!”
“玉米缨”
回敬道。
“书呆子”
肩头扛着一把铁锹,好用来处理牛耕不到的田边地头,铁锹把上还挂着一个带嘴儿的黑陶壶。黑陶壶里灌了满满的凉井水,陶壶在锹把上晃晃悠悠的,不时像小孩儿拉尿一样从壶嘴儿里洒出一些水来。
“书呆子”
边走边嘟哝道:“这水壶晃悠得头晕!水洒的倒是均匀。”
这都是黑蛋头天下午逮完鱼,回来给他们兄弟安排的活儿。
黑蛋套好老牛扶着犁对大伙儿说道:“我先开犁你们先歇着,我把这地犁完呆子把没犁到的翻好,俺和呆子就不干了,剩下的活儿就是你们几个老弟的了,干了干不了俺就不管啦。”
“你就操心犁地吧!这点活儿还算活儿?”
几个老弟起哄道。
黑蛋赤脚光膀一手举鞭一手扶犁吆喝着老黄牛,犁铧“咯吧咯吧”
把布满草根的黄土翻卷起来,像镜子一样的犁面不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亮光。土层下的一条一条蚯蚓被翻了出来,蚯蚓湿湿的光滑身子在犁过的鲜土上慢慢蠕动着。
“呵号!”
黑蛋吆喝着一身瘦骨头的老黄牛,“看来你这老伙计是年纪大啦,我帮你用点儿劲儿。”
黑蛋弓着身腰用力推着犁把,想使耕牛省点儿力量。
邻居家这头老公牛年岁大了,耕起地来晃晃悠悠有点儿吃力。黑蛋手里的鞭子像个摆设,只听到他的吆喝声,没见他向牛身上抽一鞭。老牛俯首帖耳梗着脖子吃力地拉着耕犁喘着粗气,快到中午时分荷花儿家的那块儿地犁完了,“书呆子”
也把田边地头翻整完了。
黑蛋抹了一把汗踢拉上破鞋,向“书呆子”
吆喝一声“地是犁好了,你那些活儿干完了吗?”
说着就把喘息不止的老牛卸了套,把犁和牛套扛到路边儿。
“干完啦!那些小活儿好弄。”
“书呆子”
扛着铁锹向黑蛋走来,边走边说:“没听鞭子响地就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