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含光剑,剑光纵横,如星如日,在雨中格外烁目,仿佛能劈破穹顶一般。方惊愚擎着这剑,向天高举,胆气横生,厉喝道:
“来啊,有种的便和我比试,若有能败我者,我就让你们拿去玉鸡卫跟前!”
如瀑暴雨里,他立于人潮之中,似蓄势待的猛狮。雷泽营众人慑于其胆魄,在这青年面前,他们总有屈膝下拜的冲动,望着他仿佛便见到了百年前的白帝。
船栈上很快扎下大幄帐,上披桐油布,里头点风灯,比试便在其中开始。方惊愚手握含光剑,军吏们一个个入内,人人审慎地望着这位白帝之子,不知他要卖甚关子。兵丁们在帐外鬼头鬼脑地集议:“咱们一个个殴他,打折他手脚,将他用麻绳捆了,当即送到玉鸡卫跟前!”
然而一入帐子,眼见方惊愚端严毕备,一柄含光剑使得四下生风,寒光零乱,兵丁们便都似阉鸡一般失了精神。
雷泽营里有一大块头,长手长脚,人称“旗杆子”
,然而这旗杆子上下长了,左右也不落下,腰粗膀圆,十足的狗熊样。在他面前,方惊愚便似一根草杆般瘦弱。旗杆子早瞧不惯被人众星拱月般簇着的方惊愚,只觉这人乔模乔样,此时入了帐后,大喝一声:“兀那小子,老子来会会你!”
旗杆子抄一柄马刀直扑而上,大开大合,连斩几刀,然而方惊愚信手去接,便轻而易举化其攻势,似闲庭信步一般。
旗杆子脸上涨一层薄汗,只听方惊愚道:“你这一身虎力,不去对付玉鸡卫,倒反要去做他手下的脚夫,实是可惜了。”
“那又如何,俺旗杆子从不打无胜算之仗!”
“有无胜算,都是自己争来的。不去碰碰,怎知自己是卵是石?”
方惊愚道。
旗杆子得了教训,脸皮抹了山椒末一般,又红又辣,左打右砍皆不中,他索性脚下一滑,软倒在船栈上,卖个破绽,然而袖里却悄悄摸定一只飞叉,打算偷袭。
谁知方惊愚却道:“有这等下作心思,不如放在玉鸡卫身上。”
说着便一脚踢他裆下。
旗杆子一下蹿了起来,浑身火烧火燎似的。方惊愚说:“虽说你是猾头,看来还是远远比不得我家长工狡诈。”
于是旗杆子不敢再在他面前久留,这人在雷泽营中号称力敌千钧,然而此时只得抱头鼠窜,教雷泽营军士们目目相觑。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叫道:“既然殿下不义,便也别怪咱们不仁了!”
说着,那人端起一只火盆架,将一只铁火盆劈头盖脸地向方惊愚砸来。
有人叫道:“蠢贼,烧着船怎么办?”
但那火盆已然飞出,向方惊愚压头而来,红花花的炭火热气逼人。只见方惊愚不慌不忙,剑出如风,在空里凛冽一闪,先将那盆用剑刃稳当接下,再将炭块兜住。众人惊奇现,木炭掉下来时竟已成了细碎渣滓,是方惊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碎的。
“好俊的剑法!”
便是有心同他作对的军丁也不由得大声喝采,这时众人才正视这青年,不将他再视作一绣花枕头。
采声里,人丛中又走出一将士,浑身披挂,铁札筒袖,端一柄白蜡枪向方惊愚杀来。
方惊愚依然从容,在与那将士接锋时从其身畔一闪而过,剑刃如觅蕊蛱蝶,轻灵翻飞。一刹间,将士浑身札甲四分五裂,绽裂开来。他的剑迅、巧而利,技艺惊人,于是众人又喝一声采:“好!”
司晨立在一旁,怔怔望着这一切,方惊愚像是将他们的血点燃了。不知自何时起,兵丁们眼里重燃战意,而这一幕兴许在许久之前也曾上演过。
方惊愚气息丝毫不乱,稳如泰山,他向其余人勾手:
“辰光不早了,一起上罢。”
这小子竟敢放大话!军士们被他挑衅,斗志昂扬。一刹间,人影自四面八方袭来,方惊愚身子一矮,在人缝里穿梭。剑光似白泠泠的水,淌遍众人周身。他的战法时而正大光明,时而刁钻鬼蜮,教军吏们应对不及。帐幄有限,兵丁动起拳脚来时总不先打中他,而是误中旁人。一时间帐中人如一团无头乌蝇般,四下乱撞。
方惊愚乘隙闪至一人身前,用剑刃接住其攻势,道:“尚麻子,你下盘不稳,往后每日多站站马步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