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境况下,你们也未能将人成功带回,而是任由不之客将其劫走。”
狼朔急切道:“对方玄衣赤笠,训练有素,多半就是此前销声匿迹的赤笠军,此番来势汹汹,熟知地势地形,且无意与我们多作纠缠,掳了人就分作几路四下逃窜,属下无能,竟追丢了。”
“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雍盛又埋头踱了一个来回,停下,自怀中掏出半枚虎符,交予他,“命你快马加鞭,持此符去见黎良弼,密调其麾下龙骧军精兵两千,限五日内,乔装奔袭入衢州,听候差遣。切记,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狼朔虽还理不清头绪,但明白此间事关重大,郑重接过虎符,纳头跪拜:“臣叩领圣谕。”
雍盛扬了扬手,令其退下。
狼朔踌躇一番,还是问:“圣上……那这指环……”
雍盛默了默,轻声道:“放下吧。”
狼朔于是小心翼翼将那枚举得他手臂酸疼的红玉指环搁在地上,领命告辞。
雍盛拄着剑,过了不知多久,站累了,便面对着那指环盘腿坐下来,将剑横放在膝头,一手撑着膝盖,拖着腮,另一只手则用食指绕着指环缓慢画圈,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
怀禄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死灰一般的帝王坐在墨汁与碎渣的狼藉中,抱着剑,寂静地守着一只与他同样寂静的指环。
那指环和剑,都沾了血。
威远侯的血。
皇帝垂眸望着指环的模样,异常平静。
若非他的胸膛尚在起伏,怀禄都快疑心坐在那儿的人其实只是一副披着华衣的枯骨。
看起来,皇帝似乎在等,等一枚指环给他回话,解答他心中诸多疑问。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可话又说回来,那指环其实是会说话的。
怀禄依稀记得它的内壁上留有皇帝曾经亲手刻下的四个字。
是哪四个字来着?
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摇摇头,轻轻步入房中,无声地收拾起地上狼藉,不知是哪一块砚台的碎片给了他灵感,他忽然间福至心灵,默念道:“哦,是‘与君同心’”
。
第12o章
戚寒野淹在空茫茫的黑暗里,鼻息里充盈着雨气雾气腥气,湿粘粘、混沌沌地,将他整个儿包裹住,浸了个透。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他醒了过来,守着另半个沉眠的他,静静地思考与等待。
最先恢复的五感是听觉,他听到脚步声,水声,开关门的吱嘎声,汤匙撞击瓷碗的脆响,钟鼓声,种种嘈杂里,唯独没听到过人声。
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照看他的人是个哑巴。
哑巴好,守得住秘密。
不必担心日后会有人知晓他此刻的狼狈。
待到五感渐苏,他审视起自己这具残破的躯体。
腰侧原先的划伤不值一提。
左上腹的贯穿伤尽管勉力避开了重要脏器,但也十分致命。据他所知,这种程度的外伤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能治,而那人若是出手,则说明他赌对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伤,是右腿胫骨,它似乎是被打断过,又给重新接上了,打着厚厚的绷带与夹板,动弹不得。
这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光是寒毒和那一剑,就够他实实在在躺个一年半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