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如瀑。
云中任睁开眼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流光仙尊没说错,的确下雨了。
大开的窗挡不住风和雨,窗前满是水渍,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风里夹杂着白色的花瓣,落进水洼里,依稀还可以辨认出其上被风雨□□的痕迹。
云中任翻了个身,刚想起身,腰腹处一阵疼痛,他使不上力,坐起来一半又猛地倒了回去,不过让他安心是那疼痛只是伤口的疼痛,并非蛊虫的异动。
“醒了?”
有人这样说。
云中任扭头过去,只见流光仙尊跪坐在小几前,小几上铺着一张宣纸,她一手执着毛笔,说这话时正好落下最后一笔,沾饱了墨的狼毫顿在纸上,笔锋勾出最后一划。
“仙尊……”
云中任唤了一身,又想坐起来。
“醒了就躺着,躺好。”
流光仙尊说,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印章,盖在宣纸上,然后拎起宣纸晾在一旁,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来,看向云中任,“还疼吗?感觉怎么样?”
“还行……”
云中任慢吞吞地说,“就是突然觉得,自从我来了流光塔,每天不是昏迷就是晕倒,每天醒来都得听仙尊一句‘醒了?’。”
流光仙尊闻言一愣。继而她笑了一下,大约是真的觉得云中任说的话有点好笑:“你知道上一个我从百鬼阁和谷主那里接手的病人来了流光塔后是什么样子的吗?”
“什
么样?”
“他一直在睡。”
流光仙尊说,“大约十天里能醒那么一两刻钟吧。”
“……那么夸张?”
云中任吃了一惊,虽然小岚跟他提起过那人常喝温酒汁,但他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夸张。
流光仙尊说:“他被送来时已经很晚了,蛊虫已经长大,时刻啃食着他的肺腑脏器,他只能靠温酒汁止痛。而且,人的身体是会自我保护的,一个人常年处于病痛之中,就会神志不清,昏昏欲睡。”
云中任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流光仙尊瞥了他一眼,说:“痛?”
这回云中任老老实实地点头,其实自从蛊虫进入体内,他一直都有些隐痛,只是相比伤口和蛊虫活动的时候的剧痛太不明显。
“痛也没法,忍着。”
流光仙尊轻描淡写地说,“一天没法取出蛊虫,就一天没法为你治疗。实在不行……”
她看了云中任一眼,“多喝温酒汁也行。”
其实云中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没说。只是,提起温酒汁,他忽然想起什么,问:“仙尊……”
“怎么?”
“我昏迷前,好像看到您喝了碗温酒汁。那不是迷药么?您为什么要喝?”
往日喝酒时也就罢了,那种紧急的情况,流光仙尊为什么要喝温酒汁?
流光仙尊的手一顿。她将晾在一旁的宣纸拿起来,细细地对折了两次,最后用印章在折叠处盖了个聊胜于无的封,才说:“给你止痛。”
“啊
?”
流光仙尊看过来,奇怪地说:“你看一半就昏过去了?没看到我后来将酒喷在你的伤口上消毒?”
“……”
这确实没有看到。云中任想。
流光仙尊嗤了一声,评价道:“你就是喜欢想太多。”
说罢,她唤外面的人:“小山!”
始终守在外面的小山推开门啪嗒啪嗒地跑进来:“仙尊,什么事?”
“将这封信送到大夏去。”
流光仙尊说,“你亲自去。”
“啊?”
小山本想点头,听到后半句话又是一愣,“仙尊,我亲自去了,塔里的杂事怎么办?”
“不妨事。”
流光仙尊摇摇头说,“暂时让小岚接替,还有,你带上我的信物。”
她将腰间的一枚环佩取下来给他。
小山接过来,忍不住问:“仙尊,是什么事这样重要,不过是一个凡人城池,竟要拿您的信物去?”
流光仙尊又是摇头,不肯多说:“你只管去就是。将信交给大夏的皇帝,别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