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宴在她耳边反问:“究竟是谁可笑啊?”
沈宁昭被他紧固得有些疼,却仍是咬着牙,不肯服软,笑意里升腾起怒气来:“顾大人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日后顾总督回到邑都,如何跟他解释那个顾大人一见倾心的‘姑娘’才是啊。”
“陛下希望微臣如何解释?”
顾池宴听着沈宁昭的话,手里的力道松了几分,眼角的笑意浅淡,语气轻柔无比。
“此事何须朕忧心?”
沈宁昭道:“今夜散席后,消息传出去,邑都跃跃欲试的贵女怕是要排满正阳大街了吧。”
顾池宴笑意愈的深,冰冷的手指在沈宁昭细白的手腕上来回拂拭:“陛下知道微臣想要的是谁。”
沈宁昭闻言停止了挣扎,她抬着脸去看顾池宴,却嫌不够,拉着顾池宴的前襟将人拽到面前来,冷冷盯住顾池宴的眼睛,缓缓绽出一个笑来,声音蛊惑:
“顾大人想要的不过是一晌贪欢,我既答应了,便不会反悔。只是…”
沈宁昭的声音转冷:“不要以为你与我做了交易,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母亲身子不好,不管你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都不可伤到她半分,你可知?否则,顾家能否安然无恙地回到漠北,便未可知了……”
沈宁昭拂袖而去,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徒留顾池宴一人在湖边,手指上还有余温,他攥指成拳,负手而立。
立政殿的烛火噼啪,乐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摘取琉璃罩,剪刀剪掉了些许烛芯,拨弄了几下,烛火更亮了,又盖上了琉璃罩。她缓缓走到沈宁昭身边,低声道:“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沈宁昭从一桌奏章中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如墨的夜色,闭上眼睛缓了片刻,方才点点头,跟随乐吟去了内室。
洗漱过后,沈宁昭一身雪白中衣坐在榻上,看着乐吟燃香,开口道:“最近都用的什么安神香,白日里虽劳累,夜里也总能睡个囫囵觉了。”
乐吟手上顿了一下,仍是道:“不过是普通的熏香,奴婢许久未点安神香了。”
沈宁昭明显愣了一愣,不解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陛下,自东巡开始。”
乐吟的话叫沈宁昭仰躺在榻上,睁眼瞧着鹅黄的帐顶愣神,一开始,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微妙的变化,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让她有些心惊的地步了。
或许苏太后说的是对的,她似乎真的是任性妄为了,她自以为运筹帷幄,可这些细小的变化,也许到最后会杀了她,叫她功败垂成。
她败了便败了,她作茧自缚,可她的母亲呢?皇宫这个吃人的牢笼困了她一辈子,难道叫她母亲与她一起困死在这里吗?
那么多人用血肉之躯为她铺路,她们拼尽全力想在大义与自身之间求一个平衡,求一个两不相负。她不仅仅是沈宁昭,她还是苏南荞,她还要将母亲带回故土,再看一眼那满山的荞麦花开。
她的时间不多,她不该心慈手软。
一次都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