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秋香,可憐的秋香,可憐的……」
歌聲斷斷續續,迴蕩在荒僻的野地上空,虛弱日光似乎抵擋不住這難聽音調,徹底藏了起來。
關無艷抬頭四顧,天地死寂,襯得她像一抹孤魂,不過,她本來就走在赴死路上,倒也算應景。
正要繼續哼唱,前方山中,突然下來一個落魄老僧,目不斜視與華麗的關無艷擦肩而過,各行兩步後卻同時回頭。
僧人眼睛怪異,一隻清澈有神,一隻渾濁有疾,此刻緊盯住關無艷上下打量,換來她挑眉一問:「想要強行化緣?」
荒郊野外,一孤魂,一和尚,只看是誰收了誰。
但赴死要緊,關無艷摘下腕上厚重金鐲,舍了這陪葬品,對著老僧晃了晃說道:「這是你的了,給我念幾遍往生咒吧。」
她走回幾步,將金鐲塞進老僧挎背的布袋中,然後看著他繼續說道:「我今日難得大方,你最好不要貪心不足,師父請惜命,你的命。」
老僧沒有反應,大概也不是個正常人,關無艷逕自轉身上了山,穿過野林到得半山腰,撥開長至人高的雜草,走進自己選好的小山洞。
關無艷最後望了一眼陰沉沉的人世間,而後用盡剩餘力氣落石堵洞。
黑暗中,關無艷爬進棺材,整理好衣飾,想要合上棺蓋,意識卻漸漸模糊,昏沉中,她突然想起,自己未曾和那老僧說名道姓,往生咒怕是念不到她頭上了吧?
也罷,不知出生年月日,幼時代號零玖捌,名字也不過是因為相貌平平,才在出師前被上線隨意取了一個。
倒是那個以為自己只是在慈善堂做事的廚娘曾說過:「孩子,不如以後就跟我姓關。」
廚娘消失很久了。
她,也要消失了。
。
山洞外,老僧已是駐足良久,有疾的那隻眼睛,內里曾綻放一瞬精光,隨後更顯渾濁。
此女血債纍纍,卻也是命運枉人,他嘆息一聲下定決心:「就當謝你贈送路資,便還你一場撥亂反正吧。」
老僧打坐入定念念有詞,衣袍竟無風自動,肉眼不能見的命運線被撥動拉扯,捆縛住洞中女魂進入茫茫虛空。
世間人,自有來處,亦有去處。
老僧下了山,當了金鐲子,奔赴戰場入了伍,投身於更大一場撥亂反正的滾滾洪流之中。
第2章死而復生
近幾日海風異常,海面上時不時會被風颳出甚是嚇人的漩渦來,偏偏在附近站著又覺得風力一般,還不至於要舉家逃難。
就是可惜了這捕魚的好時節,多漁村的村民們只能捆住船隻,收好捕魚的物什,勉勉強強的在家休息。
村口的木棉樹葉子泛黃,不時飄落幾片下來,無需乘涼的天氣,樹下奇形怪狀的石墩子上,仍扎堆坐了一群老人,他們裹著深色的舊襖子,頂著又咸又腥的風,嘴巴不停開合談性不減。
眼下正說到海風,老族長突然起身,指著前方海域猶如指點江山,口口聲聲此風颳得邪乎,上一回還是在百多年前,風最後帶起巨浪推山破石,才打出了現今可供居住的這片6地。
邊上的人皆是哈哈大笑,展弟弟更是手掌拍大腿笑得左右搖擺:「族長,你就胡說吧,我比你還大上兩歲,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外來戶爽老漢倒是突然收了笑:「那我們不出去避避嗎?」他早年就是逃難來的這裡,對天災人禍更敏感一些。
剛想喊自己沒胡說的老族長張張嘴沒能立刻回答,展弟弟又笑著接話:「哪年不刮上一回怪風啊,族長也不是頭一次嚇唬人,難不成年年跑,再說,跑也得有地方跑啊。」
另有一位應道:「就是,再個我看著,這風的勢頭好像比先前小了,肯定出不了事。」
這話題便這樣說笑著過去了,接下來又聊起各人孩子家中存糧,還有永遠的中心話題,小一輩中到底誰網漁最厲害。
一眾老漢少不得要互捧幾句,其實頭揚得高高,心裡都覺得當然是自家小子最厲害了。
老族長卻感慨:「再厲害也得看天吃飯,哪比得上和小子,以後可是要出去當大官嘍。」
眾人聞言紛紛附和,和小子,可是他們村的驕傲。
誰能想到呢?遭人嫌棄的打漁人家,竟然真能出一個秀才,當初還以為讀到最後,最好不過是去縣城當個帳房,當然即便是帳房,也很讓人羨慕了。
就是可惜,他們的秀才公近來有些不順利,好不容易應了婚約,娶了千金小姐,結果娘子剛入洞房就發病倒下,之後一直昏昏沉沉起不了身。
怪風也是從那陣開始颳起,把婚的喜氣吹得一乾二淨,從鎮上縣裡請來的大夫都說不好治,只能開些補藥試試,補字多貴啊。
但要是能治好,多貴也值得,村里人全都回家掏銀錢,想著能幫上一點是一點,秀才公和他娘卻是不收,他們只能暫時作罷,另送了些吃食上門。
老族長嘆口氣:「第五天了吧?等會我上門看看,還是得送點銀錢過去……」
正說著,村外山間土路上出現個人影,正是他們口中的和小子。
展秀才穩步行來,手上提著幾個綁好的藥包,快到樹下時,被老人們一窩蜂圍住了。
面對諸多真摯關切,展秀才一張白淨臉上浮起笑容,一個一個回答:「族長爺爺,銀錢還夠使,爽伯伯,糧食備的還有,不用拿,是,不和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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