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天降大雨倾盆而下,赤黎军人困马乏欲待歇息。襄阳王朱翊名自提五千骑兵拦住赤黎军去路,拍摆阵势等待厮杀。李成危欲转兵后撤,隐约听闻身后一声炮响。原来是狐氏兄弟引五千步兵赶来,对赤黎军已成前后夹击之势。骆足即刻建议说:“官军多我十倍,鏖战必定不利,只可从一端拼死杀出。”
常月凌道:“如今只有奋力向前才有一线生机,若后撤恐再无汇合之日。等官军形成合围,赤黎军将全军覆没。”
骆足复言:“看,前方右手边有一高山,不如兵分两路翻山过河,保住一路突破封锁便是胜利。”
李成危不等别人自荐,先曰:“金占虎和火妹妹保护骆足和常月凌,领一千军马,拿一面军旗,走平地渡河。我和老游带二百卫队上山,手执剩余全部军旗,吸引官军追赶。”
“万万不可!九哥,诱敌重任非同一般,若有闪失如之奈何?你身为主帅不能倒下,否则谁来领导革命?”
李成危淡然一笑:“骑兵上山威力大减,又遇极端天气,我等未必不能脱身。我们吸引的敌人越多,就越能给你们创造突围的机会。赤黎军是穷苦人的军队,没有贵贱之分。大伙都是革命领袖,危不过其中一员而已,能为革命大业、为翻身解放、为平等自由而死,幸也。情况紧急不得犹豫,快把军旗给我!”
金占虎、常月凌劝阻,李成危不听。火妹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抱住李成危胳膊不放手,被他一掌推开。“听着!一会儿我和游善存引二百卫队先行,全军务必鼓噪呐喊以壮胆气。官军见我等上山,必然分骑兵上山追赶。雨天雾大官军不敢轻进,因此尔等一定要沉住气,等官军骑兵上山追赶后再一击突围。记住!目标只有一个,必须活着与主力汇合。告辞!”
说罢提刀上马,背插帅旗,带队出。
朱翊铭看赤黎军阵型变动,模模糊糊见军旗集中往左转移,问手下曰:“我们左侧是何地界?”
“回王爷,左侧临江有一山,名为白虎山。”
“通往何处?”
“通往谷城县庙滩镇。”
朱翊铭激灵打一冷颤:“不好!他们要翻山逃走。众将士,今日我军已将这股流民叛党合围,绝不能再放走一个!杀死他们就再也没人敢替穷棒子讲话啦,崽子们给我冲!”
说罢,朱翊铭自提三千骑兵冲向山口。
按下骆足他们暂且不表,单说李成危。两百赤黎军在前猛跑,三千明军在后紧追,相距不过一里。雨天路滑加之山路崎岖蜿蜒,不时有人马摔倒滚落山涧。又过一段时间,两军相隔已经很近,能够清晰听到官军呐喊:“休教走了李成危!”
下坡路时,李成危让士兵往树林里钻向泥泞处跑。上坡路时,游善存指挥全军转身向回冲杀一阵,用军旗当长枪戳击明军骑兵。山路狭窄铁骑不得施展,左右拥堵自相践踏。朱翊铭恼羞成怒命弓骑兵箭射,霎时不断有人应弦栽倒。朱翊铭挥舞宝剑砍杀地上死尸,泄愤以示淫威,手下军士无不奋力向前追赶。行约数里,转过一道山环李成危勒马回头观看,只见身边还剩不到五十人,不免感到一阵惊骇。游善存断后归来报曰:“大哥莫慌,我们已甩开官军一段距离。前方有一岔路口,我们做下标记迷惑敌人,再从一路走。”
李成危点头称善,规整队伍迤逦而行。至岔路口前,忽然间旗罗伞盖,火把通明,山头左侧林中大呼曰:“赤贼休走,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雨,原来水路追兵已到,苟仗人率一彪人马在此埋伏。赤黎军不明情况丝毫没有察觉,急忙拨打雕翎躲避箭矢,结果又阵亡不少将士。李成危肩头中一箭,游善存大腿中一箭,但都未伤及要害。明军截杀一阵,逼赤黎军逃入右侧岔路。
此时,只剩李成危和游善存一前一后纵马飞驰,转过几道山坳,雨越下越大,土路越走越窄。二人盔歪甲斜、带朗袍松,浑身湿透,睁不开眼,只听右手边有哗哗的流水声。李成危趴伏马鞍桥,抹把脸偷眼观瞧,登时大吃一惊。原来此地道宽不过两丈,右侧已无树木遮挡,山崖陡峭直上直下足有几十丈高。顺势往下眺望,滔滔汉江滚滚东流让人不寒而栗。李成危暗想:莫非今日将要葬身于此乎?二人不敢沿崖急行,于是拨马钻入树林。林中树枝多有折落,阻拦战马脚步。二人下马清理障碍,累得筋疲力尽。
清理完毕正要赶路,忽闻林中前方传来三声炮响,震得树叶乱颤,花鸟皆恐。声到人至,一彪人马闪出截住去路。为一员大将,盔明甲亮,战马嘶鸣,此人非别正是苟仗势。苟仗势用枪点指对面:“呔!李成危、游善存还往哪里走!今天尔等插翅难逃,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李成危三魂神暴跳,五魄壳生烟:“为何此处又有官军?生路何在!”
游善存气得哇呀呀暴叫:“管他娘的官军是谁?腰里别冲牌,逮谁跟谁来,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游善存双脚一蹬飞虎韂,摘下鹰嘴钩直取苟仗势。苟仗势命左右五员偏将围斗游善存,战不几合就见游善存催马跳出圈外,大喊一声:“危哥还不快跑!”
说罢钻入树林。李成危再想逃走已然不及,四周被明军团团围住。苟仗势大笑一声:“哈哈,姓李的,这回你可成光杆司令了。别让我们费力,快快下马投降,或许仍不失封侯之位!”
其他官兵随声附和。李成危破口大骂:“直娘贼,腌泼才!你们这帮天杀的恶棍,平时作威作福,欺压良善,震慑百姓,甘愿给官僚地主资本家当走狗,一遇到外国鬼子入侵欺负中国人,跑得比他妈兔子还快,真是枉披了这张人皮!今天就是死也决不投降!看刀!”
言毕,举赤黎刀直扑明军。“哼哼,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斩李成危者赏银五万两;活捉李成危者,赏银十万两!”
话音未落众军齐出,困毙李成危。李成危豁出性命,上下翻飞舞动赤黎刀,把平生所学全部挥出来。虽然他武艺平平,但两膀一晃也有四百斤的力量,再加之后来跟泠寅道、殿前香学习武艺,渐渐也能独挡一阵。交战不到十回合,官军六将六把大刀齐刷刷力劈华山砍向李成危。李成危铆足全身力气,用举火烧天式顶住敌将大刀。“开!”
就听嘡啷啷一声,兵器碰在一起火星四溅,震得李成危虎口破裂、膀臂麻,一口鲜血涌上胸膛。
眼看就要顶不住劲儿,就在千钧一之际,忽见从李成危坐骑背拴的布袋里放出一道虹光。光芒直刺天空,划破灰蒙蒙的乌云,阳光显现,骤雨停歇。正当所有人瞠目结舌时,在李成危身边突然出现一头碧眼金睛斑斓猛虎!这头虎大平常两倍,上拄天下拄地,昂挺胸二目如电,张着血盆大口吐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舔舔尖刀般的牙齿,翘翘钢针似的白胡须,全身抖两抖,后腿一蹬前腿一扑,横扫铁棍般的尾巴,霎时围攻李成危的六员将全部毙命。老虎在李成危周围左转右转东挡西杀、南扑北咬,好似保护主人一般拼命战斗。苟仗势刚开始吓得尿了裤子,过一会儿想起自己手下人多,干脆拿人往上垫。老虎冒着刀枪,义无反顾冲向敌阵,与官兵厮打在一起,一会儿用虎爪拍击人头,一会儿用尖牙撕咬马匹,一会儿又用身体砸倒成排的官军。苟仗势见势不好,慌忙命弓箭手组成横阵,对准老虎放箭掩护自己撤退。猛虎迎面箭矢扑向苟仗势。官军一阵大乱,兵败溃逃。
这场战斗异常激烈,人虎大战血流成河。李成危骑马站在原地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老虎追出官军一段路后,又一瘸一点返回来到自己对面,前腿撑地直而坐。李成危这才空下时间仔细打量老虎,只见它长得和自己的布虎一模一样,不过已经浑身是伤血流不止。李成危欠身问:“你是?”
“主人,是我。”
李成危跳下马来向前紧跑两步,双手抱住老虎的前胸。老虎眼角垂泪开口讲道:“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放不下。我本是天庭虎神,一日接到玉帝旨意,说大明朝百姓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庭已选出诸子即将出生人间,作为救民水火之人,但需派神下凡不露声色长期监督考察暗中保护,一旦暴露身份必须马上返回天庭。我变为布虎在你出生前来到家中,一直见证你的成长。让我欣慰的是,你不仅正气凛然、智计过人,而且视布虎为朋友、赋布虎于生命,倾心相交,仁民爱物,因此我相信主人将来必能与兄弟姊妹一同领导革命成功。今日主人身陷绝地,我不得已显出原型,只可惜再也不能伴随主人驰骋天下了。我走以后,主人切莫与我为念,千万保重身体直到最终胜利。再见了主人,请别眨眼,嗷呜,白——虎——山。”
说罢,身形渐渐消失。“不!别走!别走!”
李成危双臂抱拢想紧紧搂住老虎,结果却只剩自己瘫坐在地上。“呀!”
他猛地想起包袱还有布虎,急忙擦把眼泪爬起身来冲向包袱,打开一看果然还有。李成危悲喜交加,把布虎托在手心舍不得收起来。然而不到一分钟,布虎恍然间化为无数金粒融入尘埃。李成危大叫一声,恸哭不绝:“为何思念尽不予我!”
以头抢地顿足捶胸。
哭罢多时,李成危止住悲声,堆土为墓以祭之,之后欲找走散的游善存。骤然,身后土路上杀声四起,高喊:“活捉李成危!活捉李成危!”
“他在哪呢?”
“就前边的树林里。”
李成危听出是朱翊铭和苟仗人、苟仗势的声音,赶紧强忍疼痛飞身上马继续向前逃命。又逃出不到一里,李成危与身后官军相距不到五十步,彼此都能看得十分清晰。明军又喊:“站住!再跑就开弓放箭啦!活捉者加官进爵!”
李成危继续催马急行,忽然坐骑中一箭。他翻身从马背栽倒,重重摔在地上。未等站起身子,朱翊铭一骑当先近至李成危身旁大笑:“你们这些穷棒子、泥腿子也想成事?放着好好的奴才不当,给教育司、校领导、学生、家长舔屁股还能凑活混口饭吃,非要在教育界掀起点风浪来?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给我在这吧!”
说完手起刀落,攒力劈来。李成危自知无法脱身,向天大呼曰:“天何使我受此窘极耶!”
正当危难关头,忽然从西方射来三箭,全部命中朱翊铭胯下坐骑。朱翊铭应弦落马,撒手扔刀。士卒看王爷危险,赶忙上前护驾。西方又射来五箭,无不命中目标,护驾士卒纷纷倒地而死。李成危见事有变化,拢目光观瞧顿时大喜,见二马蹚翻像离弦之箭冲自己跑来。上垂手这位银盔银甲素罗袍,手握虎头讨幕亮银枪,胯下乘骑青鬃马。下垂这位头戴乌金盔,身穿乌金甲,外罩黑皂袍,手拿水磨禅杖,胯下乘骑黄骠马。“道哥,香哥,快来救我!”
李成危打起精神,从地上捡起赤黎刀砍杀官军。泠寅道跃马挺枪直冲敌阵,寒光到处必有伤亡。官军骑兵先是自乱之后稳定下来,十马并出来斗泠寅道。泠寅道枪招快如闪电,时而金鸡点头,时而白蛇吐信,时而怪蟒翻身,杀得官军人仰马翻。苟仗人、苟仗势迎面而来左右夹攻泠寅道,大刀平推横扫千军。泠寅道身体后仰,使用金刚贴板桥的本领,同时枪交单手,拈出神臂宝雕弓,手拉弓弦,脚踹弓背,不用瞄准直接放箭,又射杀对面一将。殿前香打马来到李成危近前,探膀背伸右手一把将李成危拽上马背。二人同乘一马,跟在泠寅道身后奋力厮杀。殿前香舞动宝杖高接低挡,打折敌人兵器无数。还有一些痴傻的官军硬往上顶,被宝杖拍碎头颅。二将如虎入羊群一般,搅得官军队形大乱。朱翊铭最为胆小,顺来路单马逃生,裹挟着全军一同溃退。二将看明军败走也不再追赶,保护着李成危向西狼狈而奔离开白虎山。
到山脚下,李成危伤痛难忍几度昏迷,幸亏被殿前香及时唤醒。他见自己已到支流西侧平安脱险,身边还有上百名战士,又想起骆足、火妹妹她们不知能否突围,情绪上涌掩面啜泣。寅道宽慰说:“危哥勿忧。主力占领庙滩镇后打土豪、分田地,屠杀官僚地主、资产大恶,让当地百姓人人平等。群众感恩戴德,自在支流上架起浮桥做好接应准备。闻金鼓声起,我和香哥带兵上白虎山查看,正好救你不死。齐鑫、赵谏他们留在浮桥处见机行事,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带兵过河接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