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童年幻梦时,季楠的眼角是弯的。
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关键的转折总是不期而至因为人力成本、国际贸易等等各种原因,很多化妆品品牌将oem代工转移到了东南亚,国内的代工生意一落千丈,整个行业哀鸿遍野。
这其中,季家因为前期摊子铺得太大导致血本无归,季母做主,咬牙辞退了全部工人,又关停了家中的工厂。
生活如泡沫,绚烂后倏然破裂,深受打击的季父一蹶不振,每天依靠酒精自我麻痹。
和酒精相伴的,还有一段危险的不伦恋季父不知在哪儿认识了一位陪酒女,爱得如痴如狂,像被下了蛊一样,说什么都不愿意和季母再过下去了,连儿子都不愿意要,哪怕离婚净身出户,也要和女人双宿双飞。
季家全家人都以为季父疯了,轮番上阵,劝季父理智冷静者有,骂季父花心渣男者亦有,可最终却都被季母叫停了。
季母红着眼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彼时,季楠才六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季父消失后,季母一边拉扯儿子长大,一边重整工厂,很有一段艰难日子。
世界上有一种女人,事业运和爱情运此消彼长没过两年,恰逢“国货”
概念盛行,季母带着公司果断转型,成立了自有化妆品品牌,季家工厂有技术、有供应链资源,竟然就这样顺利地打响了名气,很快成了国内知名化妆品集团。
和很多自小就去国外读书生活的富二代不一样,季楠从出生开始长到二十七岁,从未离开过母亲,上的也是宁城本地的学校。大学毕业后,也是在母亲和公司的支持下,成功创办了国潮香水【盈袖】。
“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能有今天的成功,只有1%来自于我自己的努力,剩下的99%,全靠我妈。我创业这么久,把盈袖做到业内第一,却也只是‘小季总’,因为我妈才是真正的‘季总’。”
季楠自嘲地笑,“我爱她,却也讨厌她,更离不开她。”
都春从未体验过亲情,正暗自揣度“爱”
、“讨厌”
和“依赖”
三者的关系,又听季楠道:“但我妈管我管得实在是太严了,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写作业、什么时候睡觉,都规定得死死的,甚至能精确到分钟。他太希望我能成功,好给她出一口恶气。”
“我一旦过时间,或者不按她的安排完成任务,她就罚我跪在客厅,一跪就是一晚上。不然你以为客厅为什么这么空旷?都是让我跪的。”
都春暗自咋舌,眼风瞟到角度整齐到恐怖的咖啡杯,觉得季母的确是能做出罚跪儿子这种事的母亲。
“是有点过分。”
都春不禁道。
季楠虽然在笑,眼底却无端流露出些水光。
与其说是水光,不如说那是星星即将寂灭前的燃烧。
他道:“你以为这就到头了?我大学的时候现自己是gay,喜欢上了同系的学弟,鼓起勇气带回来给我妈看了看,你知道我妈什么反应吗?”
“她让我跪在客厅,在冰冷的瓷砖上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还问我季楠,你脏不脏?”
都春问:“既然你母亲反对,你为何又和小宁在一起?”
“可能是顾忌到我们两家的生意,可能单纯就是没力气管我了。其实在念明之前,我还有好几个人,后来都被我妈拆散了。”
季楠啜着咖啡摇头,“谁知道呢。”
空气中弥散着微苦气息。
季楠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咖啡杯:“但是我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病了。”
“我没有办法专心爱他。”
他语气很轻。
一牵涉到宁念明,都春就有些着急,他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