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山见一击未能得手,心下震惊之余,倒也无惧,终究是刀尖舔血,一路厮杀出来的亡命之徒,身处绝境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如今他又不是孤身一人,深吸一口气,刀势再起。
余光扫过身后的崔义归,见他持刀而立,未有动作,只道他尚未觅得时机出手。
应闻天依旧纹丝不动,只是瞥了眼崔义归。
就在赵重山下一刀将出未出之际,崔义归出手了,一刀刺出,刀芒冷冽如寒霜。
但是这一刀刺向的不是应闻天,而是刺向身侧的陈藏锋,确切的说,崔义归的目标是那个犹在昏睡的高氏遗孤。
赵重山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更多的是愤怒,反身一刀斩向崔义归。
崔义归的刀很快,但陈藏锋的剑更快。一线寒芒破空,刀剑相交,火星四溅,两人各退一步。
崔义归有些惊讶,他自认方才蓄势已久的那一刀,杀机未曾显露分毫,而眼前的这名剑客似是早有准备一般。
陈藏锋却面如平湖,不见任何异色。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并不信任崔义归,即便是与他自大梁城内一路杀出来的赵重山,他也依旧不会把自已的后背交给他,他所相信的,从始至终,只有他手中的剑。
赵重山刀指突然反水的结义兄弟,此时的他怒不可遏,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为何?”
崔义归直视赵重山,却没有言语。
一时间,战局之中,顿时陷入吊诡的宁静。
为何?
应闻天收起玉龙云海,戏谑地看着赵崔两兄弟。兄弟阋墙,无外乎为名又或是为利,或许还得加上一个色字。
崔义归是否好色不晓得,但终究难逃名利二字,他比较贪心,想要两者兼得。
为名,在江湖上混,哪怕是杀人放火的黑道,也得有个义字当头的外衣罩着。早与龙翔阁勾连的他之所以并未一见到赵重山便出手,便是因为他手底下的六个好兄弟,都是重义之人。然后他们就全死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纵使他是一品高手,终归还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至于赵重山,在崔义归看来,自已这位义兄,也并不是什么讲义气的好汉,黑吃黑的勾当就没少干过,他有信心说服这位也确实待他不薄的兄长。
为利,龙翔阁内,高手众多,高深功法也是数不胜数,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江湖草莽,能跻身一品高手之列,本就是难得,想要再进一步,只能依靠这些大宗门了。都说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更何况,投身龙翔阁,便是投效了龙翔阁背后的西楚朝堂,远比在江湖上刀尖舔血的日子来得强。出将入相未必有机会,混个杂号将军的本事,崔义归自认还是有的。
这便是他能说服赵重山的依仗。
两人结识于江湖,一手拉起了几百人的人马,啸聚山林。有两名一品高手坐镇,江湖上也算得上数得着的帮派。黑风盗,表面上看着风光,干的依旧是没名堂的买卖,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没跟脚的流寇。
当初崔义归不是没有想过投靠大玄朝廷,但是回应他的是三千铁甲的一路追杀,将几百人杀得四散奔逃,硬生生将他们驱逐到了边境。一品高手,就是个笑话。
一品在内,皆凡人。
应闻天看着赵重山,悠悠然道:“赵重山,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死路,一条活路。你是聪明人,该怎么选,也无需我多言。”
“大哥,为了一个高家,咱们已经搭进去了四十几个兄弟了,那点香火情也烧到头了。再搭上自个儿的性命,就不值当了。”
崔义归瞥了一眼,陈藏锋怀中的少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言语中带着一股子杀气。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么?”
可惜,他算错了自已这位义兄,赵重山并非应闻天口中的聪明人。
“我赵重山算不得什么重情重义之辈,更不是什么所谓一诺千金的大侠。老子这辈子只认一个道理,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欠他高渊一条命,便得用自个儿的命还债。至于战死的那些个兄弟,若非跟着老子,早他娘的在城门上悬首示众了,这是他们欠我的债。一码归一码,还轮不到你来给我算账。”
赵重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死死盯着崔义归。
崔义归叹了口气,一脸的遗憾,手中长刀,丝毫不见不手软,身形急转,杀向赵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