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边带着依旧昏睡未醒的霍天明悠悠然行至一处溪流边上,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便停了下来,将后者放置到地上,找了截粗壮的枯枝,全当是枕头了。
牵着老白到了溪边,给它卸下鞍具,杨定边依就照着军中的规矩开始给战马洗刷口鼻。老白亲昵地拿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脸颊,杨定边笑着拍了一下马背,让它自个儿去到边上溜达觅食去。
杨定边伸了个懒腰,俯身掬了一捧水,擦了把脸,呼出一口气,瞅见清澈的溪水中有几尾游鱼,咧嘴一笑,今日的晚餐算是有着落了。
卸下背后木匣,将腰间的长刀插在岸边,折了一截树枝削尖之后,杨定边脱了靴子,卷起裤管,小心翼翼地迈入溪流之中,举着树枝开始为自已的五脏庙寻找供品。
不一会儿,这条无名小溪边便升起了一堆篝火。杨定边斜靠着一棵大树坐在篝火边,一掌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猛灌了一口,想到那清风寨贼首的诡异黑气,隐隐有一丝不安。
天下武功,不论正邪,真气皆由气府丹田而生,可那两道黑气确非自气府而出,也不似寻常真气,着实离奇。
杨定边思绪飞转,想要在脑海中攫取些许线索,至于鹰巢那边能从那家伙嘴里挖出多少东西,自已如今不过是个江湖闲人,与他何干。
他本就是个生性豁达之人,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多想,瘫靠在大树上,望着天边那一团火烧云,悠哉游哉地喝起酒来。
从军十载,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像如今这般自在了。起酒来了。
北伐漠辽,京都献俘之后,杨定边便留书一封,上书六字—江湖散心去也,留下自已的将军印,带着老白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渝州境内。之所以不与亲朋故交当面告别,主要是还是怕见着自已的义母,义母这位武德王妃啥都好,就是老爱掉眼泪。自已兄弟几人每回离家出征,义母都是含泪送别,她要是一套出手帕,自个儿莫说离开京都了,怕是离府都难。
漠北王庭一战,那漠辽国师陈靖治国军略平平,可终究是位列天榜第四的高手,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加之王庭一众高手,仅凭杨定边的三万飞羽卫,想要生擒漠辽皇帝难比登天。
杨定边与陈靖交手一场,生死相搏,不过一瞬,虽然不敌,受伤倒也算不得重,但是陈靖的真气着实难缠,哪怕时隔三月,仍有一缕真气如附骨之蛆一般残留在他的体内。好在他的境界虽不如陈靖这些天榜高手,可这一身扎实雄浑的内力,哪怕是放在江湖上,就算是成名已久的内家高手也未必能与之匹敌。如今那道烦人的真气被他死死压制在气府之深处,平日里倒也无妨,若是要全力出手,哪是想都别想。
这趟游历江湖,一来是远离朝堂散心看看大玄的大好风光,二来是想借这江湖之行磨砺自已的心境的同时,杨定边还想看看能寻找寻到机缘将那道真气彻底拔除。
一轮明月高挂。
老白啃了几口野草,估摸着是闲着无聊,拿马蹄碰了碰地上如同死尸般的霍天明,见他纹丝不动,就小跑着到了溪边,吸了一大口清水,溜达回去,一口喷到了少年人的脸上。
霍天明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一颗硕大的马头映入眼帘。揉了揉眼睛,确实是一颗马头,难不成自个儿真到了阎王殿,遇着牛头马面了,可怜的,自已才刚一脚踏进江湖,还没成为惩恶扬善的大侠呢,这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你醒了?要不要过来吃点儿?”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霍天明寻声望去,就见一个邋遢汉子正在篝火旁一边饮着酒一边吃着鱼。
“是你救了我?”
霍天明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不由问道。
杨定边摇摇头道:“不是,人家是官差,吃不准你的跟脚,担心你误事,就下药把你放翻了。”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霍天明哦了一声,也不多想,拱拱手,故作老成地道。
杨定边随口回了一句:“叫我杨四就成。”
霍天明抹了把脸,来到篝火旁随意坐定,也不客气,拿起一条烤鱼就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