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彦接话道:“父皇,儿臣自幼受内阁的几位先生们教导,尤其是宋阁老,他曾教过儿臣,知细知微,方能事半功倍。所以儿臣在阅览公文之时向来仔细,况且事关重大,儿臣绝不敢有任何疏漏。”
“陛下容禀。”
良久未曾开口的楚凌钧突然道。“微臣不清楚户部其他支出,但若二殿下所言为实,去年户部为购买军粮和冬衣,批了四十万两银子,最后却仅用了十万两,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如此一来,霉粮和破损冬衣的原因,是否也在于此?敢问宋阁老,若是根源出在此处,那么阁老日前一直在调查运输途中出了什么事故,是否本木倒置了?”
宋阅已然哑口无言。
“父皇,这是前几天,彦儿现的有问题的账目。”
段宁彦从袖中取出几本册子,恭敬呈上。
冯皎见状,将那几本册子取来,呈到永嘉帝面前。
永嘉帝敛目翻了翻那几本账目,段宁彦望向宋阅,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宋师傅身为内阁辅,兼任户部尚书,这些账目,都是您审阅过的。彦儿斗胆在父皇面前询问宋师傅,那本该用于购买军需的三十万两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一番质问之下,宋阅已经满头大汗,面容涨红呼吸急促,一阵气涌忍不住用力咳了几下。一旁的周方回见状,赶忙上前扶了扶他。“阁老,可还好?”
永嘉帝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彦儿,你自幼跟随宋卿习诗书,不可对你先生无礼。”
段宁彦从善如流地行了一揖,却并没有面向宋阅。“彦儿失礼了。”
过了片刻,宋阅渐渐缓过来,哑声道:“陛下,二殿下细心现户部账目存疑,老臣实在欣慰。但是老臣毕竟已年迈,这些年来,公务之上也颇有几分有心无力。微臣定会详查存疑之处,给陛下、二殿下和靖安侯一个交代。随后老臣会引咎辞职,愿告老归乡。”
段宁彦认真地道:“宋师傅,先前调查冬衣霉粮之事,您一直在运输途中找原因,最终都没能查出真相。这一次查找三十万两银子的下落,可否由彦儿代劳?”
“这……”
宋阅闻言,微有迟疑。
“彦儿。”
永嘉帝突然开口打断。“你近来的课业,学得如何了?这些事情与你本不相干,还是把精力放在课业上为妙。”
“……”
段宁彦还欲想说什么,他却突然感受到身侧投来的目光,方才现楚凌钧正在看着他,那目光分明在阻止他。他只好垂下头,低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正在这时,许久没说话的周方回上前一步道:“陛下,押运军需物资本是兵部负责,出了这些问题,臣亦负有重责。阁老日理万机,分身乏术;二殿下年幼,以学业为主。不如将此事交由微臣,也好让微臣戴罪立功。”
话音刚落,宋阅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方回一眼,却被后者避开了视线。
永嘉帝思索半晌,漠然道:“允了。五日之内,务必查出结果。”
御书房议事结束之后,永嘉帝先让侍卫把段宁彦送回承乾宫。宋阅身体不适,永嘉帝命冯皎送其回府。同时离开御书房的,只有楚凌钧和周方回二人。
离开养心殿之后,走在出宫的路上,楚凌钧先开口道:“周大人,今日之事,多谢了。”
周方回闻言一笑。“方才在御前,你我二人还针锋相对。如今侯爷又何出此言?”
楚凌钧面不改色,淡淡道:“周大人在言辞之上虽与我针锋相对,但是你先提出,那运粮册子曾被宋阅动过。在我想与其对质之时,周大人也附议。最后,宋阅要调查三十万两银子的去向,你却从他手中将此事接了过来。这桩桩件件,周大人一直在暗中帮我。”
“竟是被侯爷看出来了。”
周方回无奈笑了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楚凌钧敛了敛眸:“我能看出来,宋阁老定然也能想到。我担忧的是,周大人此举,又是否会得罪宋阁老?内阁统领百官,周大人身为兵部尚书,若因此而为其所记恨,只怕……”
楚凌钧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周方回笑着摇摇头。“侯爷也是为官之人,可曾怕过在朝堂上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