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挑开,外面阳光顺着帘边洒进来。
景可眯了眯眼,受宠若惊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小心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出门之前被侍女好一顿收拾,发髻、衣着、首饰、妆容,从头到脚都改造了一番。
她一直随手束在脑后的黑发,被篦子顺了又顺,还抹了一层发油,乌黑透亮,规规矩矩地盘成一个堕髻,垂在脑后,又插上琳琅簪花。
她身上朴素的黑衣,则换成了层迭的华服。此时已近深秋,燕南的气候刚转凉不久,洛华池却已经披着围了一圈绒毛的外套。景可没他这么怕冷,她衣服也穿得多,却大多是纱质,轻薄透气,走起路来裙摆摇曳,步步生莲。
不得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通打扮下来,她居然也有几分高门贵女的气势。
洛华池含笑打量了她片刻,便带着她进了慕容府。
景可猜不透他眼中笑意,也不懂他为何要带自己赴慕容府的宴会。她有些拘谨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失礼。
慕容府今日的宴会,说是为了观赏后院繁花,公子小姐们一起饮酒赋诗,实际上客人心里大多清楚,是为了替慕容叙选妻。
慕容家夫人为自家子女操心婚配之事,整个燕南都有所耳闻。可惜她大儿子慕容立早就请缨去了边疆战场,一心想着保家卫国,每次回家,面对母亲的催婚,他总是搪塞说自己有喜欢的边疆女子,希望母亲不要干涉两人。
小女儿慕容言,在家里娇宠惯了,听到母亲要管自己的婚事,便撒泼打滚,说哥哥们都没先成婚,她就先越过去,不合礼节!
小儿子慕容叙则是最让人头疼,他行事风流,又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后总跟着不少追求者。他在京城待的这些年,听说还有个公主对他痴迷不已,想求一道赐婚圣旨。慕容夫人偷偷问过他,喜不喜欢公主?又或者,有别的中意的女子吗?
慕容叙总是眯起那双笑意潋滟的桃花眼:“能得正元公主垂青,我自然是喜欢公主……”
慕容夫人一喜,刚要开口。
他又接着道:“……还有别的来提亲的小姐们,深得抬爱,无以为报,只得投桃报李,也一并喜欢了……对了,还有我手下那些侍卫,平时为我打打杀杀,我也……”
慕容夫人扶额,要他闭嘴。慕容叙乖乖闭嘴,见她烦忧,凑上去帮她按摩着眼周太阳穴:“母亲不必为我担忧,大哥和妹妹不也还没着落么?”
“啊呀,你还提他们!你哥哥和妹妹,都要我先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终身大事,怎可着急解决?”
慕容叙悠悠道,“这样,我再相看相看。”
说完这话的当晚,听到洛华池将来燕南的消息后,慕容叙就借口自己要和公主联络感情,跑到京城去了。
慕容夫人隐隐感觉到他对那正元公主没什么感情,否则也不可能让人家单方面追求,这正好,她也不想自己儿子娶京城贵女,找个燕南本地女子最好,对方娘家家族稍微式微一点都可以。
于是便有了这场名义上赏花饮酒赋诗、实际上相亲的宴会。
燕南的公子小姐来了不少,主要是大家都以为慕容叙今天会出席,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又跑京城去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慕容府后院种的这些秋海棠和菊花,开起来也是五彩缤纷,泼泼洒洒,尽态极妍,一派烂漫。
几个少爷围在旁边赋诗,隔着一道花墙,女眷们正在分点心。
景可跟在洛华池身边,兢兢业业地充当着他的“远方表妹”
。
洛华池朝那群作诗的公子哥们瞥了一眼,轻哼一声,带着景可往花墙的另一端走去。
景可有点不安地扯了扯他宽大外袍的袖筒:“去那边做什么?”
“介绍你和其他人认识一下。”
洛华池低声道,“慕容立和慕容叙都不在,你和慕容夫人打个招呼吧。”
“为什么?我……”
她还没问完,远远看见洛华池的慕容夫人立刻起身,转头跟女眷们说了两句,就急急朝这边来了。
景可有点讶异地挑眉,慕容夫人这么重视洛华池?
“……哎呀,辽东王……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