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祈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就像小学生那样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脊背挺得笔直。
“我准备好了,教授您问吧。”
虽然郁教授说他并不负责实践课最终的分数,也不能决定他重修课到底过不过,但宗祈丝毫不怀疑自己浑水摸鱼讨不了好的下场。
“好。”
心理学教授修长的指节屈起,轻轻叩动着桌面,“你从刚才那副画里看出了什么嗯没关系,什么都可以说,务必畅所欲言。”
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问题。
宗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这种类似看图说话的问题一向是美学鉴赏课里的基础问题,除了其他往哲学方面引申的题目外,实践课上也经常把一副世界名画往那儿一放搁着让学生来鉴赏。
“嗯画面是明亮的色调,但意外让人感到压抑。”
宗祈斟酌着回答,“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绝望和痛苦,额,甚至反胃。”
郁尘雪笑容如常,微微点头,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现,这种令人不安的元素或许来源于画面的氛围,因为那些色彩都是一截一截堆叠起来,不能说不整齐,就是有点疯狂但也还挺好看的。”
说完后,宗祈心底忐忑。
正如作家的文字一样,艺术家的画作同样能够反应他本人的精神状态,当然,如果创作者本身意识到这点并且有意更改的话这条定律就行不通了。
通常情况下宗祈不会干出在创作者面前妄加评论的低情商行为,就算有,那也是高情商的大夸特夸。
但或许是红茶的温度刚刚好,阳光从窗外铺到地板的纹路上,还有一些恰到好处的鼓励,在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教授面前,宗祈不自觉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完后才补上一句干巴巴的挺好看。
听完他的回答,画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才响起茶杯被放下到杯托的清脆响声。
“十分独特的见解,宗同学。”
镜片将背后幽深瞳孔的色彩遮住,心理学教授双手搭在桌面,微微挑眉,“这幅画的主角是文森特梵高。”
宗祈恍然大悟。
因为审美越时代太多,梵高在生前并不被人理解,穷困潦倒,生平仅卖出去一副画。
然而在他死后,一幅幅画被拍卖出天价。人们称赞他为伟大的艺术家,表现主义的先驱和十九世纪的启明星。
他最出名的事迹有割掉自己的耳朵,以及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在麦田里对着自己的肋骨开枪自杀。
难怪宗祈觉得画面上的天空有些眼熟,因为它和梵高著名的画作星空有些许类似。包括他从画面里直观感受到的疯狂,因为梵高除了是个画家以外,还经常被称为疯子。
“正因如此,你的结论才让我感到惊叹,很少有人能够从画面中看出这些深层含义”
话语中止于一阵忽如其来的铃声。
白教授抬起手,露出抱歉的神情,转身走到画室书架背后。
几乎是转过社的刹那,男人刻意伪装的儒雅笑容便登时收敛。
相比于外面拥有大落地窗的正厅,书架背后显得阴暗许多。暖黄色的复古灯光映下,照亮了深棕色书架上一排排按照字母整齐排列的厚重书籍,烫金字母火烧那样闪亮,暗暗光。
离开的人站在隔间内的阴影里,手指从拿破仑法典扫到纯粹理性批判,下颚线冷漠而不近人情。
电话对面的人全然不像执掌庞大组织的领袖,毕恭毕敬地放低了声音“老师。”
宗祈看着教授离开,转头悄悄捏了块方糖扔进茶里。
白色的糖很快就在红色的茶水里溶解,和着新鲜挤出的柠檬汁一起,酸酸甜甜,好喝极了。
新教授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或许待会能够争取将实践课时间集中固定,以免耽误自己正常的直播以及导演工作。
没错,宗祈对自己的导演新职业接受得很快。
反正干什么不是干,这还干回本职工作了呢,挺好。
画室内依旧流淌着悠扬舒缓的小提琴曲调,日光灿烂。
就在宗祈一边喝茶,一边眯起眼睛打开手机锁屏时,提示框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提示。
通知荒村惊魂大剧本将于后天早晨九点开拍,请导演于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在系统软件内提交参演名单,过时将予以扣除点数惩罚
宗祈“”
怎么这么快
他回忆了自己在精神病院小剧本里和连环杀人狂的殊死搏斗,对接下来的大剧本充满忧心。
希望是部灵异片吧,至少有豁免权。
黑青年摇了摇头,将思绪从头脑中甩出去,低头打开了恐怖片导演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