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娄强忍着心悸重新看向装裱细致的画。
一双紫金色的眸子漾着柔软而明快的笑意,与她对视。
看得出,这是一幅有着相当年岁的画,画纸泛黄,有一些粗糙的毛边,用任何技术都难以恢复的状态。
画上,一位穿着繁复宫装的少女蹲在玫瑰花丛间微仰着脸。
透明的阳光将她的眼瞳照射得通透,干净的紫金色虹膜微微收缩,湿润的爱慕在其中细细流淌。
她的腕骨精致,细白的手指轻轻捏着一支艳红的重瓣玫瑰,半开的花苞顶端盈着一滴剔透晶莹的水珠,好似少女再稍稍倾斜,便能使之颤巍巍坠落。
本嗅闻着花朵的少女在听到熟悉的呼唤后,笑着望向来人。
作为被期待被爱慕的来人,最终以自己的视角记录下这令人砰然心动的瞬间。
这本该只是一幅普通的人物静像,如果不是少女太过美丽像不染凡尘的精灵,如果不是绘图者投掷了深痛的爱意用尽一切美好的笔触去描绘,如果不是——
这幅画除了一双眼睛和那支玫瑰外都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它本可以被赋予除了悲伤之外的含义的。
“当我从我的父亲那里接手这幅画,它便已经是这样了。”
怀特不可自控地将面前的少女与画作上的重合,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欣慰与满足。
“画中人是祖父乔弗里爱慕一生的女子,他与她相恋了五年,最终却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去等待怀念她。”
思念太过熬人,年轻的乔弗里先生小心翼翼地碰触画中的恋人,指尖一次次摩挲过她的裙摆、她的发梢、她的唇角,却始终不敢去触摸那双他所深爱的眼眸和那支送他的玫瑰。
饮鸩止渴的接触让乔弗里在沉寂无光的日子逐渐衰老、憔悴,在如新雪覆盖般的层层遗憾下,永远陷入安眠。
“卡罗琳。”
怀特先生唤她,“乔弗里祖父一生未婚,父亲是他兄弟的孩子,被他收养、教育。”
“这个家庭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替祖父将他的等待延续下去,期望有一天能够得到那位恋人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时间真的过去太久,那些记忆和感情似乎只有我依然继承着了……但好在……布鲁他们将你带了回来。”
布鲁夫人对于卡罗琳的似曾相识是有迹可循的,但那些触动太微弱,也太不可思议。
所以,她从不曾将卡罗琳与家族所等候的那位联系起来。
库娄在不知不觉间走近了画像,她的指尖一一抚过那些已经模糊的部位,似是想握住曾经触碰着的乔弗里的手。
“乔弗里……”
她出声。
“卡罗琳小姐,请问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库娄这才发现,怀特先生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可以的话,请带走这幅画吧。”
“我想,这是它最好的归宿……乔弗里祖父也会认同的。”
“卡罗琳,你真的要走吗?”
布鲁夫人担忧地看着她,三个小孩的眼睛里也包着泪水。
“你还这么年轻——”
一年多的时光,女孩多次提出离开,但每次都被劝阻了。
上帝保佑,希望这次也一样。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女孩给了她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