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宴道:“你们停,我便停。”
他的剑尖压迫着不断扩大的法阵,两股力量相互交锋,相互压制,即将到达崩溃的临界点。这两股力量明显已经快要分出胜负,持续下去,法阵即将被剑气击破。
“好好好,”
沈钦清楚他的犟脾气,不敢同他多争,对着周围持阵众人下达指令,“停手。”
话虽如此说,沈钦暗中打出的手势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这支小队都是他带出来的弟子,今日来的时候,就被他耳提面命交代过,必定要拿下宋今禾。
他们心知不能真正停手,因此只是微微收回一些阵势,以此来配合沈钦,令江景宴缓和下来。
感受到剑尖传来的对抗力量逐渐减弱,江景宴旋身落地,收回肆虐在半空中的剑气。
宋今禾不知他们在空中交流了什么,只看到江景宴落地以后,法阵没有了对抗力量约束,顿时释放出一股磅礴的驱魔之力,汇聚成一道光柱从上而下射向她。
决不能被这光柱打中!
宋今禾抬脚便跑,沈钦走后,正门放空,此时无人拦她。
在她即将推门离开之际,一道灵光袭至她的身前,令她的脚步顿了一顿,沈钦落地向她追来,掌心蓄起灵力,劈向她的后心,“哪里走?”
宋今禾没时间去思考为何江景宴出尔反尔,临到关头又收手不救她了,只能仓促间回身去格挡沈钦。
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沈钦的掌中喷涌而出,打入她的体内,宋今禾被这股力道猛地撞飞,后背撞上门扉后顷刻间就令脆弱的木板碎裂,整个人倒飞出了房间。
她摔在冰凉的石板地面,喉间血腥气上涌,令她忍不住“哇”
地一口吐出了血水。
宋今禾浑身剧痛,但她神思清明,清楚决不能就在这里倒地不起,很快沈钦就会追出来,将她抓回驱魔阵下。
她会想那些邪魔一样,被当做一个恶贯满盈的不祥凶物,被无情灭杀。
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亦还什么都没有做。
艰难地抽气过后,宋今禾强忍着疼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楼阁外。
她的脑子有些昏沉沉的,没有精力去想,沈钦的动作为何会如此之慢,明明她都已经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出了楼阁,他还没追上来。
楼阁正厅内。
江景宴蹲伏在法阵中央正下方,低垂着头,长发散乱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手中长剑竖插在地面,在他的催动下发出阵阵嗡鸣声。
他虽然只是静静站着,但长剑正不断向着周围铺张浓郁犹如实质的灵气,这些灵气犹如雾气,贴附在四壁上,将屋内所有人与法术都囚困在内,无法溢出外界。
沈钦追着宋今禾倒飞而去的身体猛然撞在灵气屏障上,看着江景宴的动作,怒不可揭道:“阿宴,你疯了?放走了宋今禾,她会对那些无辜的人造成多大的危险,你不知道吗?”
在场众人虽然修为都不及他,但人数众多,想要囚困住所有人,即便是江景宴也做不到太长时间,他为自己如今的修为估算了一个极限。
一炷香的时间。
江景宴对沈钦的怒骂声充耳不闻,阖上双眼,默数着时间流逝。
一炷香的时间,应当足够她找到办法离开京都了。
伏妖司如今虽已荒败,许多房屋荒废许久,但毕竟是声名在外的地方,早年间也曾辉煌过,占地面积颇大。
宋今禾是跟着刘明绕了又绕,才来到这里,眼下要她找到最快的路径离开,很有些为难她。
即便是对自己的寻路没有自信,她也不敢停下,只能胡乱前行,有路就走,祈祷运气不错,能够快些离开这里。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的运气总是在快要发挥的时候差那么一点。
宋今禾刚绕出陌生的园林,回到自己最初跟随刘明等待店家的那处正堂时,心头一喜,这里她是认得出去路径的,只要继续走,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刚刚勾起,在听到前方脚步声时蓦然停住。
不知来者是谁,宋今禾选择避其锋芒,蹲在墙角,靠着路边丛生的野草和一些装饰品,来掩藏自己的身形。
等到脚步声近了,她从枝叶缝隙中看清不断靠近的身影,一前一后两人,正是天阳和与同。
他们走得极慢,看起来没有任务在身,一边漫步一边低声说着话。
宋今禾此刻从紧张的奔逃中冷静下来,看见他们,忽然想起了江景宴,今日他的任务,就是请君入瓮,引她入局吧。
这认知令她心中苦涩起来,原以为两人之间关系已经亲近许多,她看见了他的过去,他也在看出她的身份后坦然相对。
却不想,江景宴始终是那个刚正不阿的上仙,在知晓她身负魔心之后,会毫不手软地将她铲除。
方才一心只想逃出生天,宋今禾尚且还能忍耐疼痛,此时心绪翻涌,又身处在静谧的树丛中,体内的剧痛仿佛加倍袭来,令她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在剧痛的低吟声出口前,宋今禾抬手捂住嘴,紧紧咬牙强加忍耐。
不远处的两人正从她面前经过,只要耐心等待他们过去,她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两人身上,心中几乎为他们数着时间,按现在的行进速度,还有多久能够离开这里。
但走在前方的天阳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身对着与同大喊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他说话的音量比方才大了许多,宋今禾听出他口齿不清,含糊的话音里带着醉意。
她在这里生死一线,这两人竟然在悠闲地喝酒休沐,真是同人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