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条的腿上都满是疤痕,左腿是手术留下的蜈蚣样的刀疤,即使已经日日涂抹去疤的软膏,但是都无法让那些条状的凸起消退。
而他的右腿上是因为之前有脱套伤的缘故,愈合了的皮肤也是有些高低起伏的疤痕。
这也是为什么受伤后他一直只穿着长裤。
他抵着她的额头,耳边尽是雨滴的清脆和令人心安的平稳,而难耐的疼痛在漫长的忍耐之中似乎都已经逐渐适应。
顾怀予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两人的呼吸逐渐融为一体。
屋外的雨渐渐大了些,伴着雷声,连路边的行人都跑到了屋檐下去躲雨。
雷声隆隆,渐入到他的梦中,那些如同藤蔓一样缠着他的难耐在雷声之中像是找到了依靠,在梦中缠卷着他,像是想把他拉入到地下的深渊。
他的身上很重,重到让他感觉自己抬不起身子,那些由藤蔓组成的重重帘幕卷着土地的土腥味压在他的身上。
雨水的滴答声在此时成为记忆之中鲜血滴落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一声声的,将他拉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的周围没有人,即使他大声地呼喊,整个空间之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声音。
到最后,连他自己的声音都逐渐低沉了下去,
他拼命想要挪动自己的腿,却找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他感受不到他的下半身,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连片的黑暗之中,只独他一人。
他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被压了多久,令人近乎窒息的空气,和漫无边际的孤独。
不知道多了多久,像是只有一会,又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
他终于听到了外面急促的呼唤:
“怀予,醒醒。”
纪施薇是在顾怀予喊第一声救命的时候猛然惊醒的。
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摸,便是感到手心的水渍,也不知道他究竟梦到了什么,竟是急得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纪施薇起身把落地灯的灯光调亮,把床头挑了些许的高度,轻抚着他的脸呼唤他的名字。
他应该是梦魇了。
只是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即使是唇边的呢喃声,也是格外的凄厉。
纪施薇隐约能猜到,他梦见的,大约便是那场事故。
她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层层叠叠的医生围着他检测着各类的仪器,只有他脸上和身上的尘土和血渍显得出事故的惨烈,
她一直不敢看,他被救援出的那条新闻,也一直不敢问他在那些碎石下究竟遭遇了什么。
纪施薇看着面前他蹙着眉翻去的模样,终于感觉自己,隐约窥见了那时的顾怀予。
也窥见了,那一场事故之后,真正的后遗症。
不是身体的桎梏,而是精神上的镣铐。
“怀予,怀予?”
纪施薇轻抚着顾怀予,嘴中的呼唤却未曾停止。
他像是听到了外面的呼唤,拼着命想要睁眼,但被拉入到更深层的黑暗之中。
他用手拨开那些碎石,那些砖石横在他的眼前,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巨石推开。
那些曾经差点压垮他的石头,沾染着他身上的鲜血,一层一层被拨开。